“……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小金人啊?” 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另一邊,小金人騎着馬停在了城樓下,同燕鶴青遙遙對視一眼,擰眉冷聲問道:“人在哪裡?”
燕鶴青揉揉額頭,誠懇道:“不知道。”
于是順理成章地被甩了白眼。
見問不出什麼有效信息,小金人也不再理她,騎着馬自顧自去巡視城中各處。
燕鶴青微微歎了口氣,正待下去幫那些兵士們一道救火,發伏蝶突然咬着她的衣角輕輕往後拽了拽。
燕鶴青回頭一看,那原本被綁縛在柱間的惡獸,此刻已然不見蹤迹。
一截斷肢遺落在原本綁縛的地方,烏青色的血迹灑了一地。
短短一瞬而已,究竟是感應到了什麼,才能讓這惡獸拼了命都要擺脫束縛……
“伏蝶,” 燕鶴青眸色幽深,命令道,“帶我去找他們。”
發伏蝶嗷嗷叫了兩聲,又貼着那片血迹嗅了嗅,從城樓上一躍而下。
燕鶴青跟着它一面走一面看,然後來到了……顧嶼面前。
發伏蝶瞪大眼睛沖顧嶼呲牙,喉間發出低沉怒吼,身體躬伏,如同捕獵時猛獸般蓄勢待發。
燕鶴青看了看它,又看看他,開始睜眼說瞎話:“啊,你看它多喜歡你啊。”
當然是對食物的那種喜歡。
顧嶼:……………………太可惜了,我不聾也不瞎。
不然差點就信了。
燕鶴青伸手将他從土坑中拉了起來,問道:“我不是讓你同烏歸呆在一起嗎?怎麼自己跑到這兒來了?”
顧嶼的沉默震耳欲聾。
怎麼來的,你一腳踹來的。
因為顧嶼一條腿折了,走路暫時隻能靠單腳跳。
燕鶴青擰着眉看他跳來跳去,看久了就有些頭暈,決定先把他送到安全地帶。
路上發伏蝶磨牙霍霍,幾次三番想往顧嶼身上撲,都被燕鶴青擋了下來。
最終被塞了一嘴糖塊才重新安靜下來帶路。
送完顧嶼後,跟着發伏蝶不知行了多久,才又停了下來。
發伏蝶頗為得意地沖她哼哼,燕鶴青環顧四周。隻見此處四面八方皆是暗色藤蔓。
血一樣的暗色,噬人的藤蔓。
她認得這裡。
這是當初宋浮白的羽化之地。她忽而覺得心髒有些刺痛,有什麼東西在漸漸明晰。
“你果然還是來了。” 語氣輕佻散漫。
燕鶴青甚至不用回頭,就能猜到那人臉上帶着什麼樣的神情。骨節泛白,掌心刺痛,她默默攥緊了拳。
宋酌搖着折扇現出身形,看到她的那一刻忽而興高采烈起來:“你叫來援兵也沒什麼用,那些城中鬼該死的,不該死的反正都已經死了。
天罰是一定會降的,那個時候修羅十二城一同覆滅,你我又會相見了——唔,啊!”
燕鶴青一拳打在了他臉上。那張清隽面容上登時青紫一片,半邊臉腫脹起來。
宋酌捂着臉,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折扇掉到一邊,含混叫道:“打人不打臉,打人不打臉……”
燕鶴青唇角微揚,學着他的語氣口吻,輕佻道:“打人不打臉,但是你算人麼?”
宋酌愣愣地捂臉搖頭。
燕鶴青唇畔弧度就更深了些,語氣溫柔道:“既如此,那我打了你的臉,又有什麼錯呢?”
豔麗的眉眼,招搖的姿态,光是站在那裡就實在是像極了叢林中某種美而自知,蠱惑人心的劇毒植株。
宋酌看着她呆呆地想,這人隐約比她身旁以人血為食的暗色藤蔓還要豔麗陰狠些。
一道黑影不聲不響地自身旁掠過,緩緩走向燕鶴青。
宋酌的臉色驟然一變,讪讪道:“兄長。”
那道黑影停了下來。
他舉手掀掉了罩在身上的黑袍,白發流水般披散而下。而後,不動聲色地看向了燕鶴青。
看清來人面容的那一刻,燕鶴青唇角的弧度不自覺一僵,方才揍人的氣焰倒是先滅了一半,眼眸幹澀發酸,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良久。宋浮白平靜自若地看着她,溫聲道:“阿青,别來無恙。”
燕鶴青死死盯着他的臉,試圖從中找出些許破綻,抿緊了唇,并不答話。
宋浮白沖她笑了笑,如同初見時那般,朝她伸出手,一字一頓道:“姑娘,我是宋浮白。”
“浮生一夢的浮,白首不離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