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燕鶴青既想遵從本能去踹人,又想知道宋浮白這厮到底想幹什麼。
猶豫片刻,終究是好奇心戰勝了求生的欲望,默許了這種脅迫。
有腳步聲匆匆自遠處傳來,來的人似乎并不算多。宋浮白側耳聽了聽,面色頓時十分精彩。
另一邊宋酌已将陣法開至完全,靈力損耗大半,腦子也跟着損耗大半。
他學着宋浮白的樣子聽了聽那腳步聲,腦子一抽,登時迷茫起來:“啊?這腳步聲……五個半人?這這這,不是吧?我去,難不成還有人有三隻腳?!”
宋浮白:“……………………呵。”
燕鶴青:“…………嗯,對,這很正常。”
城中衆人經一番惡戰後斬了三頭巨蟒,此時大半黑潮已緩慢退至裂隙處。小金人領着幾個紅甲近衛一路匆匆行至天崩地裂處。
顧嶼在後面一步一蹦,從容不迫不緊不慢地跟着,中途差點墜河喂魚。好在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地被紅甲兵士撈了回來。
一行人愈是靠近裂隙,便感到空氣中威壓愈重。顧嶼隻覺得自己越跳越困難,不免有些力不從心。
小金人同紅甲兵士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相顧無言,強撐着往前走。
好不容易行至陣法所在的開闊地帶,一行人正準備松一口氣,卻又在擡頭看向那陣法時,默默把心提了上去。
隻見那陣法開在開闊地帶的正中央處,四周陣法符文呈異樣殷紅色澤,中心則是深淵裂隙,黑潮同怨氣充斥其間。
而西城鬼主和西城鬼主以及被脅迫的北鬼主正站在裂隙邊緣,稍有不慎便會跌入深淵。
顧嶼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瞎沒瘋沒看錯。
但是兩個西城鬼主……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吧?還有燕鶴青,她還會被人脅迫?
顧嶼心有餘悸地瞟了一眼自個兒被踹折了的腿,在心中無聲歎息。
驟然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西城鬼主,小金人倒是很鎮靜,上前一步沉聲道:“宋浮白,放人。”
宋浮白眼眸黯沉,手中利刃又往燕鶴青咽喉處壓了壓,刀刃劃破皮肉,見了血。
宋酌站在一旁搖着折扇,唇角微揚,沖小金人道:“東城鬼主别急啊,這好戲才剛剛開場呢。那條三頭巨蟒可是我西三城的聖物。
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地先斬了它,本尊尚還沒生氣呢,怎的你們反而先來興師問罪了?”
小金人周身氣壓驟降,手中握着長槍,冷嗤一聲,一字一頓道:“聖物?我怎麼不知道這西三城何時堕落到要供奉此等妖戾兇獸作聖物了?”
宋酌哈哈大笑,手中折扇“啪”地一合,向前走了幾步,笑道:“今日本尊剛封的。怎麼?東城鬼主有意見麼?”
衆人:“………………”
果然,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
小金人顯然也沒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徒,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言詞懇切十分親切地問候了宋浮白的母親。
宋酌絲毫不受影響,笑嘻嘻道:“唉,扯遠了,扯遠了,不知東城鬼主來此地,有何貴幹啊?”
該罵的都罵出來了,小金人氣消了不少,言簡意赅道:“……救人,除害。”
宋酌面上笑意又深了幾分,輕佻道:“唉,真是巧了,本尊也是這麼想的。”
說完,他倒退着往後走了幾步,堪堪停在了裂隙邊上。而後,帶着某種決絕的神情,看也不看,将身子往後一仰,墜入深淵。
一瞬寂靜後,深淵深處傳來了某種咀嚼血肉以及骨頭粉碎的聲響。
陡然見此變故,除了宋浮白,在場衆人皆是心驚肉跳,臉色大變。
誰也沒想到方才還笑意盈盈,談笑自若的少年會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性命。
燕鶴青忽而覺得後背發涼,寒意自咽喉處緩緩滲入四肢百骸。
宋浮白微微俯身,吐息打在她的頸側,如同毒蛇般低語道:“阿青,輪到我們了。”
燕鶴青:“…………滾!”
抵在她咽喉處的刀刃就又深了幾分,溫熱的血順着脖頸緩緩流下。
宋浮白眼中露出近乎癡迷的神情,聲音極溫和道:“當初我從雪裡救下阿青的時候,不是阿青說任君差遣的麼?
這些年我可一直記着的,阿青怎麼能不守誓諾了呢?”
燕鶴青實在忍無可忍,手法極利落地奪過他手中刀刃,轉身将人踹了一腳。
宋浮白吃痛,悶哼一聲,單腿跪在地上。燕鶴青将刀刃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浮白看着她,無聲笑了。是極溫和的笑,眼神澄澈明朗,仿佛仍舊是彼此初見時的模樣。
他溫聲說道:“阿青,我今日所做皆有因由。修羅十二城不是方外桃源,而是枷鎖囚籠。
你要記得,不要相信任何人。阿青,終有一日,你會理解我的。”
最後,他緊緊盯着燕鶴青,一字一頓,認真道:“阿青,你是我這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人。
我承認我有私心,想讓你永遠記得我,生死不離。但現在,我改主意了。”
宋浮白笑得坦蕩熱烈,原本陰郁的面龐因這個笑容驟然有了神采。他說:“阿青,我愛你。”
言畢,他往後一仰,重蹈覆轍,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