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盡量不翻身，直到躺到實在感覺有點兒麻了，才翻個身。

時間一般在這時候就失去意義了。

楊枝失眠的時候不樂意去想現在是幾點，越想會越焦慮。

也還是難過。

躺在被子裡都忍不住眼淚。

枕頭濕了，換一個方向，悶悶地，把聲音壓在喉嚨裡，不願意哭出聲。

眼淚淌在臉上都幹了，又再把臉流濕了，一抹一手的眼淚。

就是難過，就是後悔，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感覺怎麼做都是錯。

連對新的人有了好感，對方都也有着自己想親近的人和再想重新靠近的人。

為什麼蔣琰做得到平靜地再去面對他，而他卻不能呢？

為什麼蔣琰能平靜地再面對他？

楊枝又翻了個身，暗自流淚。

“楊枝啊……”伍恩賢突然小小聲地出聲。

夜裡安靜，屋裡也沒什麼别的聲音了，伍恩賢的聲音還是很清晰。

“啊！”楊枝被吓了一大跳，眼淚霎時都不流了。

關燈之後，都過了幾個小時了。

伍恩賢那邊一直沒動靜來着，楊枝以為他早就睡着了。

“吓到你了嗎？”伍恩賢也沒想到自己一嗓子能有這樣的效果。

他也沒有很大聲地說話啊……

“快被你吓死了。”楊枝悶在被子裡哭久了，聲音都有點兒啞。

“不好意思啊。”伍恩賢捂了捂被子。

因為這兩天下雨了，天氣有點兒降溫，楊枝怕冷，伍恩賢就沒開空調。

不開空調，溫度其實也差不多，就是有點兒半冷不冷，半熱不熱的。

剛要睡的時候蓋被子，還覺得有點兒熱來着。

現在到半夜了，又感覺躺在棉被裡溫度正正好，舒坦。

“你還沒睡着嗎？”楊枝抽了抽鼻子，眼淚還真是被伍恩賢吓回去了，不過聲音啞了就沒那麼容易恢複。

[伍恩賢當時就有一種感覺：“楊枝這個人特别簡單，高興還是不高興，都表達在面上了。他是個很不會掩飾的人呢。”]

“沒。”伍恩賢說話時帶了一點兒笑意，小小的有點兒不好意思似的笑意。

他其實一直就沒睡着，隻是沒翻身，也沒發出什麼動靜。

閉着眼睛，也有點兒擔心楊枝。

一直沒好意思出聲，就躺在床上發發呆，想想楊枝，也想想陸裡青，也沒想到，躺着躺着就躺到半夜了。

楊枝沒應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你今晚是不是哭了？”伍恩賢壓低聲音，小小聲地問。

“哪裡有？”楊枝還想嘴硬不承認來着。

“其實，”伍恩賢的聲音更小了，仿佛比被發現在哭的人更不好意思，“晚上我找到你在陽台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的眼睛腫了。”

後來雖然不想看，也用餘光飛快地瞄到了楊枝紅腫的眼睛。

伍恩賢頓了頓：“剛才，也在哭吧？”

伍恩賢聽到了。

他都沒想過楊枝哭那麼久，怪招人心疼的。

“喂，知道别人哭了就不要再問了。”楊枝這樣根本兇不起來。

“可是很好奇嘛。”伍恩賢還是面向着楊枝那邊。

其實也不該說是好奇，是擔心。

挺擔心的。

想問問楊枝怎麼突然變這樣了，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想留點兒空間給楊枝自己調整一下，又發現楊枝今晚的情緒就沒揚起來過。

“好奇？”楊枝對伍恩賢的用詞有點兒不滿，感覺對方是在看自己笑話嗎，“讨打啊？”

“沒有啦。”伍恩賢依舊小聲地說。

他确實想知道楊枝為什麼會那麼傷心，想了想，覺得可能和前任離不開關系。

嘶。

所以，伍恩賢想，或許是因為祝餘是楊枝前任，所以他們一起出門之後，楊枝忍不住哭。

伍恩賢因為自己這個錯誤的發現，在被子裡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地看着楊枝那邊。

有道理。

肯定是這樣。

伍恩賢眨眨眼。

那這樣的話，他更不好意思繼續朝楊枝追問了。

要給楊枝個人空間，伍恩賢在心裡默念。

可是楊枝那麼不開心……

伍恩賢就還是沒有忍住：“可以和我說說，兩個人一起不高興，負面情緒容易消散一點兒。”

“沒聽過這樣的道理，”楊枝輕聲地抱怨，可頓了頓，平靜地開口，“我今晚沒有把心動電話打給你。”

“是啊，怎麼沒打給我了呢？”伍恩賢用盡量輕松的語氣，想稍微活躍一下氣氛。

“我都已經連續打了三天給你了，”楊枝心裡有點兒波瀾，但他越是心慌的時候，嘴越硬，“你都沒有打過給我呢。”

伍恩賢不知道說什麼，就嘿嘿笑了兩聲。

他心裡有一股很微妙的感情流淌過，奇奇怪怪的，不是平常常擁有的情緒。

“我打給了前任。”楊枝停了很久後才又說。

“結果，不太好嗎？”伍恩賢回過神來，還在撫着自己胸口，小心翼翼地追問。

“我覺得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楊枝說。

“不會的，”伍恩賢很堅決地否認。

“他一定很高興你打給了他。”伍恩賢很堅定地說，“無論是回顧以前的感情，還是要告别，你打給前任都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伍恩賢說了很多，說了很久來安慰楊枝。

楊枝也向伍恩賢說了很多。

最後反過來，伍恩賢也又和楊枝說了好多和前任的事。

兩個人聊到天蒙蒙亮，才終于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