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沒錯,何必去認?”秦耀陽皺了眉頭,語氣憐惜中帶着責備。
沈甯音的手臂被捏得用力。她知曉,将才在新房的努力并沒有白費。垂下眼睫,沈甯音掩飾眼底的眸光:“嗯。”
秦耀陽松開手,轉頭看向闵氏:“母親,人是我處置的。”
“千錯萬錯都是孩兒的錯。”
沈甯音嘴角微微抿,目光掃過,沒有漏掉周婉看向秦耀陽時眼底一閃而過的哀怨。
闵氏被架在當場,下不來台,大聲道:“昭兒,你可萬不能替沈氏開脫……”
“孩兒沒有。孩兒說的是事實。”秦耀陽梗着脖子滿臉堅定。
沈甯音捏着帕子輕咳,态度恭順:“母親,也怪兒媳,沒能勸着世子。還請母親責罰。”
闵氏哪裡能罰?就連想遷怒沈甯音的由頭也讓她搶白了。
闵氏隻覺堵得慌。
“好了。”老夫人深吸口氣,出面打圓場:“不就是個下人,罰了也就罰了。”
“昭兒。快扶你娘子坐。”老夫人看向沈甯音的目光也沒了犀利,柔和起來。
秦耀陽剛擡手去扶。
沈甯音知道周婉在,若真叫他扶了,倒是為難他了,就自己移步坐到了椅子上。
她坐定後擡頭。
“甯音,你頭上的是……”老夫人驚噫。
沈甯音年輕,額頭上的皮膚白皙細嫩,燭光一照,淤傷便會十分顯眼。
秦耀陽身子一僵,緩緩握緊了手掌,他張了張嘴。
沈甯音就接過話來,遮着額頭語氣溫婉:“是孫媳不熟路,大意磕到了。”
闵氏聽了,冷着臉道:“都說你侍郎府的姑娘聰慧端莊,你這般不仔細,真是丢人。”
沈甯音臉上是慚愧的笑,可眼底毫無波瀾,福身道:“母親教訓的是,兒媳以後一定小心謹慎,不會再行差踏錯。”
秦耀陽臊得慌,道:“甯音遣了人替婉兒找郎中,想來已在路上,到時候正好也給甯音瞧瞧。”他看向沈甯音的目光更添感激。
“郎中?”老夫人微轉深眸:“婉兒也沒受傷,再說,咱們府裡也有奉養的郎中。”
老夫人話裡的防備極隐晦,沈甯音卻是聽出來了,她連忙起身,軟語解釋:“祖母,大嫂今兒派人來婚房請世子,說是受了很嚴重的驚吓。孫媳怕出了事,才琢磨着主動請郎中來好生瞧瞧。關心則亂,是孫媳僭越了。”
老夫人聽罷眉頭明顯皺了起來。一開始沈甯音派人來請,她也隻以為是孫媳使心眼子。如今又哪裡不明白她話裡的弦外之音?
“婉兒?”老夫人看向周婉。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将那一直躲在後面的女人無所遁形地暴露在關注之下。
秦耀陽也在看周婉,屋内所有人都不說話,可心裡自有一番比照。
周婉沒受半點傷,此刻歪在床上,仿若受了天大的苦痛。
而沈甯音,今天挨了一刀,流了那麼多血,卻一聲不曾吭過。
兩人的對比未免太過強烈。
就連秦耀陽都蹙起了濃眉。
周婉心下的驚慌一閃而逝,擡頭就對上了沈甯音似笑非笑的眼,她蒼白的臉上映着燭光,神色與跳躍的燈火仿佛融合在一處。
周婉抿着唇,突然,她一把掀開被子下床,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穿着岑薄的衣裳,在夜風裡微微顫抖,這一下發生得太突然,直把在場的老夫人、夫人和秦耀陽都看懵了。
“婉兒,你這是做什麼?”闵氏連忙去扶。
尤其秦耀陽,他雖然沒動,可袖中的手指緊握,心疼之色實在明顯。
周婉不肯起來。
“都是婉兒的不是。”周婉一邊落淚,一邊抓着老夫人的裙擺,她壓低了眉尖懊悔道:“妾身身子弱,定是香柚自作主張去的祁秀院。”
“二弟妹心中有氣,心中怨我,也是應該的。”
周婉眼圈紅紅,哭得梨花帶雨,那渾然天成的纖纖弱質,就算在沈甯音看來,都不得不佩服,這嫂嫂連哭都哭得完美萬端。
她此刻的聲淚俱下,自己但凡責備她半分,怕是就要被秦耀陽、被長輩們記一筆,得不償失。
所以沒等周婉開口,沈甯音上前就握住了她的手,面露心疼道:“嫂嫂說哪裡話?我知嫂嫂柔婉,又得母親與祖母教養,斷不會吩咐那麼沒體統的事。”她拍了拍周婉的手背:“我怎會怪嫂嫂?快起來,地上涼。”
她一扶,周婉便也輕飄飄地站起身,一下便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親昵地靠在長輩身旁。正眼也沒觑她。
沈甯音手指在空氣裡頓了頓,微微眯起美眸。
周婉是演,卻唯獨不屑演給她沈甯音看。
這等境況若換一個人來,要麼,不想揭過也得揭過。要麼,大鬧一場,徹底撕破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