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擡起頭,目光正撞入了沈甯音的眼。
“嫂嫂。”
聽着沈甯音溫軟的嗓音,周婉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她聲音因憤怒而輕顫:“你讓開!”
沈甯音是個聽勸的,果真讓開了一條道。
就在周婉擡腿往外走時,沈甯音的腳尖一勾,正正勾在她的腳踝處。
周婉驚呼一聲,跌在了地上。
她撐起身子時,沈甯音已然彎下腰,纖細的手指就按在她的肩膀。
“嫂嫂,你身子弱,便多養養。何必傷了和氣呢?”
沈甯音一把子嗓音溫溫柔柔地,周婉擡頭時,正對着她帶笑的眼睛。
“你!你是故意的!”周婉咬牙切齒,眼裡哪還有半分先前的不屑,憤怒取代淡定,染滿了一張蒼白的美人臉。
把那一股子完美無瑕扯碎得愈顯扭曲。
沈甯音手腕一轉握住了周婉的胳膊,有些人硬要打上門來找事,得了收拾,卻一副受了欺負的表情。
偏偏,男人們俗不可耐,就吃她這一套。沈甯音偏不要她們稱心如意。勾着唇,手腕收緊,答得幹脆:“是啊。”
沈甯音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要知道,咱們這樣的人家發賣的下人,尤其那些個水靈的,旁的富貴家族誰還敢要?她們最終會去哪裡?”
周婉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嘴唇顫抖着。
除了勾欄瓦舍還能去哪?
便是不死,也是生不如死,人盡可夫。
“賤人!”周婉眼睛通紅,用力一推。
沈甯音驚叫一聲往後倒去。
秦耀陽跑進來就看見了這一幕,他身子前撲,險之又險地扶住了沈甯音。
“婉兒!”
周婉臉上盡是失控,直到在秦耀陽臉上看出震驚又失望的表情,她這才如夢方醒。
秦耀陽的眼睛裡映出她模糊的影子,周婉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瘋瘋癫癫的樣子讓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沈甯音靠在秦耀陽懷裡,語調是恰到好處的驚慌:“夫君,你别怪嫂嫂,是我不好,許是哪裡惹了她不悅。”
周婉顧不得沈甯音,慌忙喊:“耀陽……”
秦耀陽扶着沈甯音往外走:“你先歇着吧。”他頓了頓:“我改日再來看你。”
門,關上了。
燭火在夜色裡搖曳,燈花偶有噼啪,周婉卻好似陷入了死寂的世界般,跌坐在地上。
“沈氏!你給我等着!”
祁秀院。
鬧哄哄的幺蛾子過去,夜已經很深。
沈甯音躺在床上,周身的疲倦猶如潮水般淹沒了她。沈甯音沾着枕頭就睡熟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時猛地發現床帳外已經天光大亮。
沈甯音心下一驚,連忙掀開了帳子。
染竹端着洗漱的銅盆就進來了:“少夫人。”
沈甯音聽得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是秦家婦。
她一面洗漱,一面不動聲色問:“世子爺呢?”
估摸着時辰,怕是已經巳時過後了。
前世時,沈甯音在冷家,幾十年如一日,都是不到辰時就去立規矩的,風雨無阻。
冷家那位太太偏心得緊,沒少磋磨沈甯音。而這一世,闵氏同樣不喜歡她。沈甯音既然打定主意要這賢名,便不可能給闵氏任何借口來指摘自己。
“姑爺一早就出去了。”染竹知道沈甯音的意思,便小聲道:“老夫人發了話,今兒侯爺進宮去了,您手也傷着,就不必着急敬茶了。”
梳妝完畢,蘭香正好從外頭回來,沈甯音便問起蘭心居。
蘭香聞言,臉上露出一副古怪的神色來。
沈甯音秀眉微軒:“怎麼?她還不肯安分?”
蘭香走近了些,壓低聲音道:“大少夫人倒是沒做什麼。可一大早,老夫人便将大部分仆婢送回了蘭心居。”
沈甯音眉頭蹙緊,示意她接着說。
蘭香道:“奴婢也不清楚,今兒宮裡來了位姑姑,奴婢瞧着應地位應該不低。”
宮裡來的?
沈甯音心裡疑窦叢生,回想昨夜,她并無什麼纰漏,可即便是将能做的都做了,卻依舊沒能傷到周婉的根本。
蘭香看出她的心緒,歎了口氣:“少夫人,您别太難過,大少夫人這般下作,遲早會失了姑爺的心。她争不過您去。”
沈甯音一愣,忽然勾唇淺笑。
她哪裡是拈酸吃醋的樣子?秦耀陽喜歡誰也不妨事,隻要别舞到她跟前來礙眼作死就好。
“罷了,由她去。”
這時,門外響起厚重的腳步聲。
方嬷嬷從撩起的簾子一步踏入:“二少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