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竹吃了一驚,轉眸看向沈甯音,卻見她神色清冷,半點不見慌亂,姿态矜貴婉然:“莫急,嬷嬷慢些說。”瞧着便叫人心安。
沈甯音前世久居姑蘇,冷元景是個不安分的,她素日要盯着這個妾室、防着那個雀兒,一不留神就要地位不保,自沒有閑心去打聽她那驕縱妹妹的侯門家事。
沈甯音應對昌平侯府也并非全然靠着記憶。
方嬷嬷是松鶴堂的老嬷嬷,老夫人吩咐她來,必定憋着什麼目的。她猜測,一多半是有求于自己。
沈甯音有心試探,掏了兩隻金葫蘆出去,路上旁敲側擊的,想打聽點什麼。可惜方嬷嬷除了外頭能說的消息,旁的就閉口不談、油鹽不進。
到了松鶴堂。
沈甯音繞過屏風走進去。
屋子裡燃着上好的沉水香,馥郁、沉靜,袅袅而上。可再好的熏香都遮掩不了衆人眉間焦灼。
“見過祖母、母親。”沈甯音福身拜見。
“你怎麼才來!”闵氏是個沉不住氣的,一看見沈甯音就噌地站了起來,目光裡的急切與怒意像是要從眼睛裡頭鑽出來似的。
“咳!”老夫人咳嗽了一聲,闵氏愠怒的臉扭曲了一下,到底是坐了回去。
老夫人臉色有些憔悴,蒼老的嘴角扯出一絲弧度:“甯音,先過來坐。”
沈甯音走到老夫人手邊坐了,并未繞彎子,直言問:“可是公爹在宮裡遇着什麼事兒?”
闵氏震驚之餘,紅了眼眶,擡手抹淚。算是默認。
老夫人歎了口氣:“是,你聰慧,想來已經猜着了。”
沈甯音點點頭。
此番皇城司鬧了昌平侯府的婚禮。再加上那位副使嚣張跋扈,沒給半分面子,更沒給半句交代,侯府是斷斷不能忍了這窩囊氣的。
可今生雖然事兒沒鬧大,周婉也沒受傷。但皇城司調查的案子恰恰是謀逆,聖人當年遭北夷擄劫,牽羊受辱,性情大變,最是疑心重。
昌平侯顯然在氣頭上,若說錯兩三句話……
沈甯音捏了捏帕子,淡定道:“祖母莫急,此事須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什麼從長計議?”闵氏眼珠子都紅了,哭道:“你公爹都給扣在宮裡了,若不是元妃娘娘暗地裡送出來消息,隻怕侯爺他出事,咱們都還不知道……你到底隻是個小戶的出身……”
老夫人皺眉:“什麼小戶出身?都是些沒根的消息!你胡說什麼?”
闵氏得了訓斥,便住了嘴,嗚嗚咽咽哭起來。
侯府九代單傳,世子秦耀陽又是個不扛事兒的,昌平侯府滿門的榮耀都系于侯爺一身。
他若出個什麼事,侯府的天就得塌了大半。
闵氏會着急,很正常。隻是她後來說起沈甯音的出身,倒很難不惹她在意。
沈甯音袖子裡的手指輕捏了捏袖口。
“你快别哭了,沒得把好好的爺們兒給哭晦氣。”老夫人斥了一句,轉頭對上了沈甯音,語氣放緩:“甯音,你婆母是着急了,莫要放心上。隻是如今你嫁過來,便是一家人了,宮裡的事兒,你可有什麼法子?”
沈甯音知道,老夫人已經有了主意,不然也不會單問到自己頭上。
是試探,也是考校。
很顯然,自己假千金的身份走漏了風聲,還傳到了昌平侯府裡頭。
老夫人看似呵斥了闵氏,可又何嘗不是想試探沈甯音在侍郎府的分量?
家族聯姻,利益為先,旁的倒是要放一放。
沈甯音腦海裡念頭紛紛閃過,又突然想起前世。那時她随冷元景入京,接觸過不少顯貴夫人,曾聽人提起——宮裡那位聖眷正濃的元妃娘娘,母家好像姓周!
“甯音?”老夫人的喊聲将沈甯音的思緒喚回。
“是,祖母,孫媳的确有個法子。”沈甯音下定了決心。
“哦?”老夫人的視線在她臉上凝着,蒼老的眼瞳仿佛能看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