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的膝蓋都青了。”染竹歎了口氣,眼裡有心疼。
沈甯音睜開水眸瞥了一眼,暗沉沉的顔色在白嫩的肌膚襯映下,分外明顯。
許是前世跪得多了不覺着,昨兒刻意跪了一夜,将才又在松鶴堂那麼一磕,疼得就比想象中更強烈些。
沈甯音捏着裙擺的手略略收緊,隻覺得腿有些冷。染竹見她皺眉,忙收了東西道:“您先暖暖,奴婢給您去弄個手爐再揉不遲。”
沈甯音擡手攔了:“不用,繼續。”
人,受了再多的委屈,受了再多的傷,若不叫人看見,别人就隻會當你無事發生。
她偏要叫人都知道。知道她的委屈,知道她的傷,這樣,等她再要價的時候,便能多咬下一塊肉來。
不到一個呼吸,外頭小丫鬟隔着屏風禀告:“少夫人,世子過來了,在外頭。”
沈甯音眉頭略蹙,卻也不慌,她一隻玉手支着腦袋,阖着眼眸吩咐:“就說我睡着了,叫他先去忙,不必管我。”
小丫鬟領命走了,染竹卻是擔心地看向沈甯音:“少夫人,世子該是誠心後悔了,您再将他朝外頭推,總歸是不利的。”
染竹是好意,沈甯音哪裡不知,可她睜開的眼睛裡帶着冷:“我自有分寸。”
染竹被這眼神一看,頓時繃緊了脊背,慌忙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僭越。”
沈甯音并未馬上喊她起身。
這深宅後院兒的事,沈甯音很明白,男人的情分不值當,更何況還是不愛你的男人。你對他好,他隻會覺着理所應當。
該敲打的時候就得敲打,反倒會叫他動些心思。
染竹不會懂,她們都不懂,她們需要用更長的時間一次次失望,才會斷了那些不該有的希冀與幻想。
沈甯音不打算解釋,日子久了她們自會懂得,做主子的需要做的,不過是叫她們明白誰是主子,該跟誰一條心。
“少夫人,世子不肯走,還在外頭等。”小丫鬟回來禀告。
沈甯音盯着染竹,朱唇微張,聲音軟軟的:“那就讓他等着。”
染竹擡起眼眸,嘴巴震驚地張着,很不解為何先前一徑地順從、小心伺候着秦耀陽,甚至專程在外頭去親自迎他,而現在,少夫人竟這樣冷待他?最讓她不解的是,世子爺沒生氣,還在外頭等。
“起來吧。”沈甯音從美人靠上起身:“你不明白的事兒多了。”纻絲的裙擺垂下,遮住了兩條筆直的玉腿,整個人矜貴裡帶着薄薄的懶倦韻味。
染竹連忙起來要扶她。
沈甯音擺擺手:“我困了,你先下去吧。”
染竹應了聲,退出去麻利地關上門。
沈甯音微微抻了抻藕臂,往裡頭走去。因着膝蓋疼,她走得慢吞吞的。
突然,她察覺到什麼。眼眸微斂,一個轉身,打算若無其事地走回外頭去。誰知來人并不給自己機會。
當是時,一道冷風掃過來,沈甯音在那瞬間繃緊了神經,她下意識的往下一矮身子。
薛岚原想着扣住她的肩膀,哪知這深宅女子的反應速度竟然叫他刮目相看,他一抓下去,沒抓着肩膀,卻抓住了肩膀上的衣裳。
沈甯音往外一步,就感覺被揪住了,她飛快往後側方瞟了一眼,這一眼,她瞥見了一柄繡春刀。
思緒在腦海裡飛旋,她幾乎在瞬間做出選擇,一把扯松了腰封。
薛岚隻覺得手上的反力一松,驚訝擡頭時,隻看見女子黑發如瀑般散落在肩膀,她甩頭發的瞬間,露出半個膩理脂白的肩頭。薛岚瞳孔震動,遲了一刹。
就在這一刹,沈甯音将才從頭上拔出來的簪子就被她狠狠刺了過去。
她是沖着眼睛刺的,這樣近,薛岚避不過,他隻來得及擡手,而這一下,也隻是将那插向眼睛的簪子别向了胳膊。
薛岚的手一松,沈甯音往後踉跄了兩步。
一股子淺淺的血腥味彌漫開來,沈甯音知道自己刺得有多深,可她隻聽見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悶哼了一聲。
再看時,男人面具下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冰冷,似乎連疼痛也不能叫他有半分的波瀾。
隻是他的目光似乎刻意避開了沈甯音的肩膀。
“使司大人!沒料想您竟是個登徒子?”沈甯音嘴裡說着這等話,卻并未遮住自己圓潤的肩頭。
漆黑緞子般的黑發映襯下,她的脖頸與肩膀愈發惹眼。
薛岚面具下的眉頭皺緊,冷冷别開了視線,心裡暗罵了句“妖精”,隻拿眼角的餘光觑着她。
“大人是來殺我?”沈甯音問。
她也不是沒想過呼喊,可若此人是來取自己性命,那麼有一個算一個,來再多人也沒用。這人手裡的刀可比誰都快。
沒得到回答,沈甯音隻瞧見男人受傷的手扣上了刀柄。
沈甯音瞳孔地震,她此刻雖看起來平靜,可其實心裡沒底。她深吸了口氣,伸手将另一半肩膀上的衣裳往下拉。
這一回,果然見鐵塔般的男人後移了半步。
沈甯音一開始也隻是懷疑,懷疑他來這麼久沒動手的原因是不是因着自己方才露着那一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