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閣樓足有三層高,而正常情況下頂樓是隐秘的所在,尋常禅院内,沒有禅師的允許是斷斷不可能容人侵入的。
沈甯音這個答應可是有講究的。
不搜,清河郡主不甘心,要搜,是要得罪禅師。
所以原本占據着主動的清河郡主,在她這四兩撥千斤的言語之下,竟被動起來。
清河郡主哪裡是那種能忍的?支使不動昭王的扈從,她便提起裙擺要自己去。
“清河。”昭王不得不出聲提醒,語氣裡染着嚴肅。
清河郡主見他蹙眉,此刻也是血氣上湧,不管不顧地往上走。
沈甯音也不攔着,特特往靠牆的那一邊站。
清河郡主可不是善茬。
前世,她入京遲些,但就算遲,也聽聞過這位昭王妃的奇事。她與昭王算是自小認識,因着少年夫妻的情分在,所以無妨做出多麼驕縱荒唐的事情,昭王都會包容一二。
可是她後來被幽禁北山,永不得回。至于原因,除了她打掉東宮妾室的胎兒以及意圖謀殺幾位姬妾之事外。
好像還牽扯上傾慕一位外臣,愛而不得。
沈甯音看着她此刻瞥向自己的輕蔑怨毒表情,一時間心情複雜。
愛情真不是個好東西。這樣好的出身,這樣好的生活,怎麼就過成了那樣糟心的日子呢?
前世,昭王動了殺心。最後還是她抱着長公主的靈位說動了太後出面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沈甯音很恭敬,清河郡主咬牙切齒地錯過她往上走。
這時,樓下有人用力推開了門。
衆人盡都回頭,清河郡主也低頭看過去。
來人宣了一句佛号,原來是心正禅師回來了,他的目光首先便落在了最上面的清河身上:“郡主,還請下樓。”
“憑什麼?!”清河郡主攥緊了袖子。
按着佛寺裡的規矩,就算是清河郡主想上樓也得閣樓主人的允許或者陪同,這是曆代聖人對高僧的特批。
但規矩是規矩,清河這樣的人,若想強行上樓,一心修佛的心正禅師卻也攔不住。
沈甯音為了安全起見,心正禅師一進來,她就已經下樓去了。
清河郡主站在階梯上并不打算下去,人就是這樣,旁人越不讓,她便會越覺着有鬼,就越想上去看。
心正禅師滄桑的眉宇蹙起:“施主當真想搜?”
“是!”清河郡主毫不掩飾。
昭王想打圓場,可自己的準王妃這次如此咄咄逼人,他再要叫心正禅師莫往心裡去,那可就是不識好歹了。
就在衆人以為這心正禅師會發火要昭王将人帶下來時,老禅師卻是點了個弟子:“空台,你領郡主上去看吧,莫叫人弄壞了三樓的東西。”
很快一個小沙彌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上樓去了。
清河郡主也不推脫,竟真轉身跟着走。
沈甯音微微閉眼,思忖着如何把人先攆出去,這閣樓,似乎秘密不少。
樓下大廳的統統都各懷心思,沈甯音蓦然聽見那錦衣華服的昭王開口:“禅師。”
心正禅師擡右手在胸口行禮:“殿下請說。”
昭王忽然伸手指向那個白玉做的仙鶴荷花雕塑:“這雕塑還挺别緻的。”
沈甯音一看見那雕塑,蓦然心中吃了一驚。
先前她沒怎麼注意,隻覺着似乎雕塑有哪裡不妥。
而今下細去瞧,卻是發現,雕塑除了不太惹人關注的朝向問題,還有那些暗紅。
很薄的一層,可白玉太白了,玉石又不是下細打磨過的,所以下細看,還是能看出些不同來。
昭王臉上帶着笑:“清河喜歡蓮花,這擺件又是佛寺裡的,想來沾惹了不少福氣,不知本王可否捐些香油錢将它請回去。”
“這……”饒是心正禅師佛法高深、也很會演,可人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也是無法将那些拒絕的借口編得順理成章的。
昭王顯然沒料到心正會猶豫,而旁人也是一樣。
所有人此刻都看向了禅師與昭王兩人。
“禅師,這雕塑可是有什麼特别的意義?”昭王不由自主地又看了過去。
沈甯音看得出來,心正禅師的神色有異。但他極少見外人,為數不多的出面又都是繃着一張臉,所以尋常人也隻會覺着他是天生不愛笑,素來就這麼嚴肅的。
“實不相瞞,這玉質不過是粗坯打磨的,太過粗陋,怎敢慢待了王爺?”
“本王不嫌棄。”昭王倒是笑得和煦,他緩步往那擺件走去,邊走邊道:“本王看這玉質極其少見,質地倒不像是尋常白玉。”
昭王擡手正要去摸。此時此刻,心正禅師手裡的佛珠撥得變快了。
“殿下。”
昭王忽聽得一陣溫婉動人的嗓音從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