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蹙着眉,下細打量她,似乎在衡量什麼。
沈甯音坦坦蕩蕩的看了回去。
她的靈魂并非是沒見過風浪的年輕媳婦,這點兒城府沈甯音還是有的,哪怕面對的是高高在上的老封君。
老夫人還沒說話,倒是不明就裡的圍觀之人都在點頭議論着。
秦齊是個小孩兒,将将又被吓着了,這會兒倒是閉着嘴一句囫囵話也不敢說了。
老夫人遞了個眼神,旁邊兒的族老心領神會,輕咳了一聲:“這樣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沈甯音追問。
那族老原以為這少夫人是個性子軟的,可沒想到剛拜了祠堂就敢不順從、敢追問,當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皺緊了眉頭端起了架子:“不妥就是不妥,這些事兒自有長輩們安置,你莫要插嘴。”
尋常人聽着話都說到這份兒上,自是不敢再造次,偏沈甯音知道内情,絕忍不了。當下彎了彎紅唇道:“叔公們興許不知,我如今管着侯府中饋。”
“既是府裡要添人,那麼各種緣故,晚輩還是要知曉一二才好。”
沈甯音話說得恭敬又柔順,可意思卻是不依不饒的。
老夫人聽了這個,心裡一時發堵,臉色肉眼可見的不悅。
但沈甯音低着頭,權當沒瞧見。
“隻是不放心。”老夫人深吸一口氣,自己給出去的管家權,沈甯音的表現又不像是故意,在衆人眼裡更像是認真負責。
這會兒她要再當衆把權收回去,丢的是昌平侯府的臉面,更是打老夫人自個兒的顔面。
“如今,你長嫂也不在,有什麼事兒,等回府再議。”
老夫人準備先招呼人回府。沈甯音沒等她起身,上前笑着按了按道:“如今叔伯長輩們都在,就隻缺嫂嫂一人,不如在這兒将事兒落到實處去。”
“再說了,嫂嫂昨兒摔了一跤,想必挺嚴重,十天半個月的也好不成,還是别攪擾她了。”
沈甯音說得懇切,老夫人想發火,又挑不出理由來。
秦耀陽一臉喪氣,半點也指望不上,而闵氏根本就不知情,老夫人壓根兒不敢将事情告訴她,闵氏藏不住事兒,她若知道,定要捅破了天去,誰都落不了好。
老夫人心裡憋着一口氣,索性敲了敲手裡的杖子,愠怒道:“總而言之,秦齊老身一定要接他回侯府!”
她盯着沈甯音,沈甯音也在看老夫人。
可很快,老夫人覺着看不懂了,沈甯音的目光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憤怒、隐忍又或者是抵觸。
沈甯音甚至溫柔得過分,語氣也帶着輕哄:“祖母既決定了,那便這麼辦吧。”
老夫人、中年婦人,還有那起子心裡又盤算的人盡都齊齊舒了口氣。
可下一瞬,沈甯音話鋒一轉:“不過……”
在衆人看過去時,沈甯音肅然開口:“孩子入了咱們侯府,總歸要有個身份。”
沈甯音記得,前世的時候那孩子可不是什麼親戚之子的體面方式入的族譜。
那時候沈弦思鬧得厲害,侯府沒想全着她的臉面,秦齊直接就是秦耀陽在外頭的庶子接回來。
說是庶子,秦耀陽根本不碰沈弦思,等年深日久,侯府沒有其他子嗣,那麼嫡子庶子又能有什麼分别?
若非周婉身份特殊,休了沈弦思再娶也是惘然,前世怕是就直接要休沈弦思了。
可今生,在沈甯音的運作之下,沈家有恩于侯府,但凡沈甯音不犯錯,誰也奈何不了她。
秦家人的謀算左不過就是先模糊了這孩子的身份,等進了府,他就能成為拿捏自己的一張牌。
但凡沈甯音肚子不争氣,又或者不合着秦家人的心思,那麼秦齊在任何時候都可以成為嗣子!
那些人可以名正言順将沈甯音辛苦打熬出來的家業統統占去!
沈甯音可不會放任這麼個危險在身邊兒。
“分這般清楚做什麼?”老夫人眼神有些沉,更添了幾分警惕:“一個孩子,能花用多少?”
沈甯音笑着伸手挽住她的手臂:“祖母,話不能這麼說。”
“既入了府,自不是吃好穿好就可以的。”她轉頭看了一眼秦齊,小孩兒這會兒當着人面兒也不好發作,隻躲到他大人身後去。
沈甯音笑着道:“哥兒也有六七歲了吧?尋常人家怕是要開蒙的。”
“就算吃穿用度不區分、府裡上下也都不敢不敬着,可是對外呢?”
沈甯音掰着指頭細數:“要請夫子,要與同窗交往,要和外頭飲宴、踏春、郊遊、馬球、射獵。這些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