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沈甯音佯作呵斥,轉身不再看那些人:“世子,此事妾身委實羞愧不起來。”
秦耀陽氣得怒瞪了周婉一眼,後者慌忙躲開了目光。
“甯音……”秦耀陽想補救點什麼:“你的手腕……”沈甯音卻是避開了他,隻淡聲吩咐:“既是世子答應教養齊哥兒的,那世子便自個兒去處置,妾身乏了。”
吩咐了蘭香送客,自有小丫鬟替沈甯音裹傷不提。
門又闩上了。秦耀陽站在那兒沉默良久。
秦齊哭得驚抓抓的,小孩兒的調子高,而人在煩躁的時候,這等噪音隻會惹得人氣惱更甚。
“夠了!”秦耀陽攥緊拳頭。
他這一吼,秦齊一個哆嗦,旁邊兒的周婉連忙将兒子摟進懷裡:“耀陽……你做什麼兇孩子。”
秦耀陽更氣了:“你!”他指着周婉的鼻子。
女人紅了眼圈,就那麼盯着他看。周婉實在不成體統,可她也确實是自己寵着愛着那麼多年的心上人。
秦耀陽氣得很,卻狠不下心罵。他隻覺自己若罵了,就好似這些年所有的愛意,都成了渣滓,成了背叛。
周婉見他沉默,心裡的難受與委屈卻比他當真罵出來還要濃郁,她抱緊了孩子:“是,我是有錯,可是耀陽,你難道就沒半點變了麼?”
“我不與你說!”秦耀陽一甩袖子,快步離去。
周婉大驚,連忙擦了眼淚想去追,身後一雙小手,卻将她拽緊了,秦齊将才哭得嗓子都啞了:“娘,你别走!”
秦齊往日裡哭得放縱又大聲,被秦耀陽吼了之後也不敢大聲哭了,憋得臉蛋通紅。
周婉心軟又心痛,哭着抱緊了他:“齊哥兒,你怎麼這麼命苦啊。都是娘的錯!都是娘的錯……”
周婉十分後悔,若非為了争寵,她不會摔下長階,那日開宗祠,她就不會失了機會。若自己在場,齊哥兒說不定就能以嗣子的身份養在昌平侯府。
那樣的話,她不必今日這般低三下四去求那女人。
周婉哄好了秦齊,滿身疲憊地回了蘭心居。甫一踏進門,卻見地上跪了一堆仆從。
她心裡發緊,走了過去:“芳春姑姑?”
女官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廢物!”
周婉臉頰瞬間就紅腫起來,眼淚要掉不掉,眼睛裡帶着幾分驚恐。
“阿,阿姐……”
蘭心居外,一個家丁等了許久,才貓着腰在夜色裡退走。
“哦?那人是誰?”祁秀院内,沈甯音躺在美人靠上,用沒受傷的手支着腦袋。
家丁隔着屏風禀告着情況:“奴才不知,不過,奴才給馬房喂過兩年馬,倒是認得那馬蹄鐵,比外頭的好,也耐鏽蝕,應該是達官顯貴才能用的。”
沈甯音蓦地睜開眼:“倒是有趣。”
也得虧她接手了中饋,這兩日明裡暗裡安排了些人手,老夫人與闵氏那兒也沒多話。畢竟才剛冤屈了她。
那便裝秘密來訪的女子隻待了兩盞茶的時間。
沈甯音隻叫人盯緊了蘭心居,并未急着去打草驚蛇。倒是另一件事叫她有些在意。
“這東西,明日去查一查來曆。”沈甯音擡手将那棉花布包丢給了染竹。
布包上有系帶,綁在膝蓋上,跪着的時候,會松快很多。
可是,聖朝重禮節,這等不尊禮儀的東西,怕也不是尋常人會做得出來的。
尤其她注意到一個細節。這帶子上繡着一個紅色的桃子,還是倒的……
沈甯音思忖着問題,卻不料,一旁的染竹也似在發呆。
蘭香推了染竹一把:“染竹,少夫人叫你呢。”
染竹如夢方醒,連忙恭順道:“少夫人,怎麼了?”
沈甯音心下疑惑,面上并未表現出來,指着那桌案上的布包,微笑:“不是什麼大事,你明兒親自去查查,查出這東西的來曆。”
今日輪到蘭香守夜,染竹便拿了東西躬身退了出去。
沈甯音盯着她瞧了良久,直至染竹的身影隔着屏風消失在了外頭。
蘭香收回目光的時候,聽着主子的聲音傳來:“染竹最近……是遇着什麼事兒了?”
蘭香愣了一下,略略回想,才笑了笑:“也沒什麼事兒,她自從回來之後,就總這般魂不守舍的。”
“想來是上次吓着了,過陣子應該就好了。”蘭香并不太在意。
沈甯音皺緊了眉宇:“但願如此。”
翌日,染竹就把東西的來曆打聽清楚了,是上京城的一處雜貨鋪。這地方什麼都賣,前幾日來了個姑娘,賣了好些奇巧的東西。
“那姑娘一身男裝,抛頭露面的,應該不是什麼高門大戶。”染竹道。
蘭香輕蔑地開口:“難怪這麼不知禮數,做出這等東西。”她頓了頓:“倒是大少夫人,竟也買下這種東西,若傳出去真真是給周家丢臉。”
沈甯音倒是不以為意,周婉敢在侯府用,那就是料定了沒人敢傳揚出去。
況且在場的人就那麼多,不論哪個傳出去,那都是給老秦家丢人的。都是秦家人,誰都不會這麼傻。
沈甯音撥了撥茶碗内的茶葉,斂眸吩咐:“找個人,将此事宣揚出去,越多人知曉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