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的?”船穩住了,沈夫人扶着步搖,驚魂未定詢問走上來的船家。
上來回話的船家是個壯實的女子。笑容敷衍:“是後頭有船靠過來了,想是有夫人郎君的過來打招呼。讓是不讓?”
京郊的湖雖長,但時不時也有貴人包船出遊。碰上了也是不足為奇的。
如今雖是深秋,但天氣晴朗,遊湖的也不止侍郎府這一家。
“你怎麼開船的?有船過來就能晃成這樣?”沈夫人聽罷并不買賬,皺眉要發作那船娘。
船娘一聽,不耐地翻了個白眼,轉身:“就這麼開着呢,夫人要是不舒坦盡可以換一艘别的。”她徑直往船艙下去。
上京城的船娘雖做的力氣活,卻也是個良籍,在這兒見慣了貴人們的驕奢,似冷元景這等子弟,付錢分外不爽快,船娘本就瞧不上。
沈甯音就聽那船娘聲音不大不小的嘟囔:“有那銀子怎的不自個兒買一艘去?租船還讨價還價的,裝什麼富貴人家。”
“哎?你嘟囔什麼呢?”沈含鸢雖沒聽清,可船娘的态度就擺在臉上,猜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沈夫人氣得臉色發黑:“快!快去找冷四郎來!這都找的什麼人來劃的船?!快把這賤人攆下水去!”
沈含鸢與沈引章連忙給自個兒親娘拍背順氣。
沈甯音冷眼瞧着,卻是叫了蔡氏過來。她拉着蔡氏的手小聲叮囑:“先把母親扶去船艙歇着,後船來拜訪的人命人去回絕了吧。”
萍水相逢,沈家沉寂了那麼久,豈會有什麼善緣?沈甯音覺着,這會兒能找上門的隻怕是來者不善。
蔡氏是個聽勸的,當下就要吩咐心腹婆子去回,可沈夫人偏不順着:“怎麼的?我好好的,歇什麼歇?侍郎府哪裡就輪到你來做主了?”
沈夫人明面兒上是呵斥兒媳,眼神卻沖沈甯音剜了去。
蔡氏忙擋在沈甯音跟前兒:“甯音也是好意……”
“好意?我看呐,有些人是自個兒得了意,便見不得姊妹們出頭。”沈夫人一想着沈甯音家裡那個寵妻入骨的世子爺心裡就膈應得緊。恨不得把兩個親女兒嫁過去替了她,冷冷道:“既做了秦家婦,就别來管咱們沈家事!”
“去,把客人都請過來,好生招待着。”
沈夫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沈甯音見她執拗,便也不再規勸,索性避去了就近的船艙裡。
沈夫人冷哼一聲,自去安排不提。
蔡氏心下擔憂,就叫身邊兒的媽媽跟着沈夫人派去的婆子,必要的時候也好幫襯一下。
沈夫人打望了一眼,就見後邊兒來訪的船略小些,但船雖小,一應做工裝飾卻是矜貴華美的。
仆婢們前呼後擁地簇擁着兩位夫人并幾個小輩走上來。
沈夫人瞧見那船上挂着的宮燈就笑得合不攏嘴,當下熱絡地迎了上去。
可一見到那為首夫人的眉眼,沈夫人就笑不出來了。
“沈夫人真是好興緻啊?這就帶着小輩們出來招搖了?”為首的夫人雍容華貴,珠圓玉潤的,看向沈夫人的眸光卻夾着冷冽。這夫人夫家姓盛,老爺是刑部都官郎中。雖比侍郎官位小,卻是握着實權的。
而最最要緊的是,這位盛夫人從來就壓着沈夫人一頭,兩人從來都互相瞧不順眼。
沈夫人臉色難看,攥緊帕子沒說話。
另一位夫人倒是眼生,隻是她毫不掩飾地打量着沈家幾個女兒,那目光直勾勾的,沈引章本能地不舒服,皺了皺眉,直往後躲。
“哎喲,不愧是書香之家出來的閨女,真真是水靈。”那夫人說話也不太客氣,伸手去牽沈玉珠,蔡氏眼疾手快,一把将閨女拉到身後。
夫人抓了個空,也不惱,順手就拉着了沈含鸢。
沈夫人表情僵住,她沒料想這人如此不講究:“這位夫人是……”
盛夫人按了按鬓角,輕笑:“她啊,是遊擊将軍闵大人的夫人。”
遊擊将軍是武将,五品官,不大也不小,但沈夫人更笑不出來了。莫說她不想叫女兒找個武将之家做親,便是那五品官之子,就讓她瞧不上。
沈夫人知道,盛夫人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