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音并不習慣身邊兒睡着旁人，是以她睡得淺，翌日起得也早。

蘭心居那邊終于是不加掩飾地命人來三催四請。而秦耀陽面對着兩個嬌滴滴的丫鬟，愣是連正眼也沒給一個。

經了這許多事情，沈甯音比旁人看得分明些。

秦耀陽就是故意的，往日裡興許都是他護着周婉，如今一下掉了個，新奇又爽快的滋味像是天生的縱容藥。

沈甯音斂衽最後給他盛了碗湯：“世子，來請了這麼多回，你就去一趟吧。”

秦耀陽原本還頗得意受用、略有松動的神色，在聽着沈甯音戳破般的話語時瞬間就滞住。

男人看過來的時候，沈甯音沒有擡眸。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尤其秦耀陽這樣心高氣傲的男人。周婉主動服軟，他一旦想起來那些往日的情分，又兼有秦齊這親兒子在，秦耀陽給請過去蘭心居不過是時間問題。

可他松口要去，和人家勸他去完全是兩碼事。

尤其，開口的人還是沈甯音這個立場上最不能夠的結發妻。

沈甯音若攔，他昨兒方生出來的愧疚與溫柔便會若雨打風吹去。所以沈甯音偏要勸着他去。

一個賢惠、溫柔、又毫不知情的妻子，永遠隻會立于不敗之地，而當這個形象先一步占據了男人的腦海，周婉所有的小意溫柔和服軟，都隻會變成矯情造作。

沈甯音任由他牽着手，露出個溫婉的微笑。

“甯音……”男人欲言又止，愧疚與柔情盛滿了眼底，秦耀陽閃躲開眼神，抿了抿唇，語氣變得堅決：“方才蘭香也說她沒什麼危險了，你身子還沒好，我陪着你。蘭心居那兒，母親跟祖母會過去處置。”

前世，在沈弦思的阻撓之下，秦耀陽的關切，從來不會分給周婉以外的任何人，而現在，他二人之間曾經的堅不可摧，已經明顯出現了裂痕。

可是這還不夠。

沈甯音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外送：“父親上朝去了，内院的事情祖母跟母親處置自然是妥帖的，但府裡也還有許多巡邏戍衛的外院府衛，這些人還得夫君去幫着敲打告誡，叫他們莫要傳些什麼有的沒的。”

因着一個月前侯府被抄家吓壞了主子們，是以，二門内靠近外頭的路口回廊旁也特别安排了一些護衛值守的。

周婉上吊想來不過是博秦耀陽心軟的小手段，傳出去可大可小。秦耀陽了解周婉，正因着了解，他昨兒才敢不去管。但也因為了解，他與周婉都不會多想。

而沈甯音就是要點撥出可能出的大事來，至少在侯府名聲方面，薄待功勳孀妻、逼其自戕，絕對是足以叫聖人在朝堂上申饬的罪名。

這就不是小事了，就是攪亂家宅安甯。

秦耀陽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他袖子裡的手掌攥得顫抖。現如今正是鬧别扭的時候，還沒全想起周婉的好，更沒全忘了周婉給的委屈與挫敗。沈甯音的話，可謂是烈焰裡頭澆上了油。

“嗯。”秦耀陽終究是點了頭，他還怕沈甯音想太多而委屈，第一遭細心地安撫了幾句才走。

蘭香離得近，她進屋阖上門就着急道：“少夫人，您怎麼把二爺往外推呢？那大少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奴婢看她也沒憋着什麼好，要不還是把二爺追回來吧？别叫他被蒙蔽了，您好不容易才要苦盡甘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