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耀陽忽然就想起來，沈甯音嫁到侯府，她們其實極少有這樣安安穩穩相處的時候，他手指摩挲着宣紙略帶粗粝的暗紋，内心分外平靜，在她身邊時，仿佛有種能叫人安甯的力量。

他看見妻子一絲耳發垂落，貼附在白瓷般的臉頰上，臉頰微微透着粉紅，是十六七歲少女帶着淺淺絨毛的嫩色。他就下意識伸手，想替她抿到耳後頭去。

“少夫人。”這時，門外傳來蘭香禀告的聲音：“有客到。”

“誰啊？”沈甯音擡起頭時，秦耀陽已經在那之前将手縮了回去。

蘭香掀簾進來，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道：“是沈家幾位姑娘……”

沈甯音擱了筆，下意識看向秦耀陽。秦耀陽身份在那，他在場的情況下，不好繞過他去。

秦耀陽神色難得帶着幾分嚴肅：“快請進府來。”又看向沈甯音：“要我陪你去見麼？”

沈甯音有些意外，笑着拒絕了。

秦耀陽眼底浮現失落：“好，我就在這等，若有需要我幫的，就叫人來與我說。”

昌平侯府的客廳裡頭，幾個人局促不安地等待着。

沈甯音走進去的時候，一個身影就撲了過來抱住了她。沈甯音低頭，看見沈玉珠紅着眼圈，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後邊兒的幾個人表情都多少有點尴尬。

沈玉珠什麼話都不說，也不理會其他幾個人。但她不說、沈甯音也大約知道點什麼。

來的幾個人裡頭并沒有沈夫人，而是沈含鸢、沈引章、沈弦思，是由沈玉珠的父母，長嫂蔡氏、長兄沈遠淮領着的。

上次舫船之事鬧得太僵，沈夫人沒臉來，她就喊了蔡氏跟沈遠淮過來。不用想也知道，蔡氏兩夫妻都是為着沈玉珠來的。

畢竟家族的女娘壞了名聲，即便沈玉珠年歲還小、也是難逃影響的。蔡氏不得不捏着鼻子來做這一場讨嫌人。

“甯音。”沈遠淮站起身，隻是看着妹子的臉就有些聲音發顫哽咽。

沈甯音發燒剛好，臉上的血色還沒恢複，帶着點冷白疲态。不過，她倒是露出個笑容點點頭：“大哥、嫂嫂。”

蔡氏兩夫妻聽見她依舊柔軟的語氣稍稍安了安心，沈甯音招呼她們都坐下，她自己則坐在上首的羅漢床上。

沈甯音這會兒身子雖是大病初愈，但滿身绫羅，挑心璀璨，頭上的插梳鑲着各色寶石，她往那兒一坐，便是金尊玉貴的主母氣質。

這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上位者積威。而沈弦思卻不明白，她隻覺着沈甯音分外刺眼。她的每一件首飾，每一尺绫羅，甚至每一個動作，都像在嘲笑她。

“弦思，還不快坐？”蔡氏提醒。

沈弦思回過神才發現隻有自己站着沒動。她忙退到一旁，低頭打量時，瞥見張開的手掌上，有指甲掐出的深深印記。

原來，這就是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