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不想去什麼公堂!”陳四姑娘快要哭出來了,陳夫人心下歎息,她又何嘗願意讓女兒們受這個冤枉氣?
陳四姑娘抓着陳夫人的袖子,通紅着眼圈道:“不是有薛大人在麼?他不是找人給三哥治了斷肢麼?咱們去求求他!”陳夫人眼眸是亮了亮,但很快又皺緊眉頭:“不行。”
陳夫人雖把薛岚當做來給自家撐腰的人,可皇城司的人喜怒無常的。
該說不說,當初陳守嶽的腿可也是皇城司的人來打斷的。
陳夫人腦子裡瞬間閃過思緒萬千,忽然,她想起了韶國公府來,當下隻覺豁然開朗,陳夫人笑得底氣十足:“去什麼衙門?事情這麼清楚,又有薛使司在場。秦少夫人,你怕不是忘了我們還有證人在。”
經她一提醒,所有人也都想起來那個韶國公府的奴仆。此人雖長得賊眉鼠眼,身上的裝束卻也不假。
那奴仆驟然又成了全場焦點,當下很是受用地挺了挺胸膛。隻是他正春風得意,卻蓦地感受到周身有些寒意。小厮搓了搓胳膊,循着感覺望過去,正看見皇城司那位神秘的公事大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薛岚不苟言笑的臉上,眼底閃過幾分古怪與複雜,觸及小厮的目光,蓦地問:“你是?”
小厮猝不及防,那位放話說不會摻和的冷面閻王竟然開口了,問的還是這樣的問題。
問題雖簡單,可小厮沒來由地感覺心裡發毛。他袖子裡的手指緊張地顫抖着,連忙伸另一隻手握住。小厮臉上堆着個笑:“好叫大人知曉,奴才是韶國公府的下人。”
小厮回答地很恭敬,很詳細,從住在哪個院子,認得什麼人,每一個都确保有案可查,幾乎是滴水不漏。可他擡頭偷偷瞥去的時候卻發現,他越說,這位高高在上的實權公事大人,眉頭就越蹙。
好在薛岚隻問了這一句。
小厮松了口氣之餘,轉向了人群中心的兩個女子。
有的人就是這樣,當在強者跟前得了委屈,等面對相對弱勢之人時,就會把數倍的火氣發洩在弱者身上。
尤其,這“弱者”還是平日裡見面要磕頭請安的貴人。
“看什麼?别以為你哭就可以消了賬!”小厮的語氣愈發惡劣,看向沈玉珠的眼神兇狠又過分。
看着那年幼的女娘随着自己的呵斥而顫抖了身子,小厮心裡便添了更多快意。他隔着布料摸了摸腰間,在這裡頭的内襯口袋裡,放着一百兩銀票,能逞威風、還有銀子拿,這等好事誰不喜歡?
沈玉珠眼圈紅着,嘴唇咬得發白,沈甯音既心疼,又氣憤:“真是豈有此理!什麼時候别府的下人都能欺辱當朝侍郎家的小姐了?!”
那小厮卻并不懼,擡高了下巴道:“萬事逃不過一個理字,這事兒你家不占理,如今公事大人當場,秦少夫人還想以權壓人不成?”
小厮笑得得意,眼下這麼多人,沒一個站沈家女娘。試問他怎麼輸?
陳夫人也趁機開口:“甯音,你也别倔強了,姑娘家做錯了事,道個歉就好了。我幾個女兒宅心仁厚,我們家也承過你的情,往後就算兩不相欠了。”
“好一個兩不相欠。”沈甯音笑容很冷,袖中的直接捏得泛白。
下一瞬,沈甯音手掌被包進了一雙冰涼的小手,沈玉珠緩緩站了出來:“此事,是我不對……”
小姑娘心裡帶着委屈跟屈辱,可是眼神堅決:“一切,與甯音姑姑無關。”
“玉姐兒!”沈甯音心中一痛,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迸發出來。
“早點道歉不就好了麼,大家和和氣氣的。”陳夫人心下滿意。陳青霜松了口氣,而陳四姑娘則是一臉得意。
隻是陳夫人話音剛落,沈甯音的聲音已經若金鐵刀斧般劈了下來:“誰要和氣?又哪裡錯了?”
沈甯音環顧四周,忽然冷笑:“這麼逼着一個小姑娘認下莫須有的錯處,就不怕遭報應麼?”
“尤其是你。”沈甯音眼裡帶着殺意:“蓄意誣陷,該打!”她提高了音量:“來人!把此人拿下。”
“你……”小厮瞪大了眼睛,都這樣的情況了,任誰都明白應該讓步才是!可這人竟然還敢這般強勢!小厮不過是狐假虎威。
隻敢欺負弱小,小厮也并非什麼大膽之輩,此刻難掩臉上的驚慌。
但過了一個呼吸,并沒有人響應,沈甯音的話。現場安安靜靜的。
那些個圍在四周的仆從們,個個明哲保身,豈會真聽沈甯音的差遣?
至此,那小厮心下大定,笑得越發猖狂:“秦少夫人,這兒可是宴會上,不是什麼侍郎府、也不是昌平侯府,您要以勢壓人,怕是挑錯了場合!”
沈甯音抓着沈玉珠的手,冷冷看向小厮,她本也是震一震場面。宴會門口停着侯府的車駕,她們久沒出去,秦耀陽和侯府下人們也該進來找了。到時候她自有辦法壓過這人去!
果然一擡頭,沈甯音便眼尖地瞧見蘭香在往人群裡擠。
雖秦耀陽沒來,但沈甯音對此人并無多少期盼,便也毫不失落。
沈甯音剛要再下令。卻聽一聲低沉的嗓音驟然響起:“把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