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慢了半拍,簾子給掀開時才反應過來去扶着閨女。
有人掀簾子,還是個外男,這事兒原是不合規矩的,蔡氏剛要發火,可等她看清了車前公子俊逸無雙的臉時,叱罵的話都收攝了三分:“這是怎麼了?”
沈玉珠低着腦袋直往後頭縮,冷不丁那年輕公子卻是抓着她纖細的胳膊一時沒放。
雖隔着層車簾,但終究不妥當。
“你這後生……”蔡氏皺緊眉頭再次開口,卞小公爺這才松了手。他一張玉面上不見少年人的慌張,笑得分外得體:“見過沈少夫人。”
蔡氏一怔,她知曉,這人既然喊出了這個稱呼,那就是沖着自家來的。
他和女兒認識!
似乎是瞧着了蔡氏眼底的懷疑,卞小公爺從手裡掏出隻珍珠耳環:“是這樣的,在下昨兒撿到了姑娘的東西,此番過來歸還。”
沈玉珠擡頭瞟了一眼,原本就白的臉龐更顯慘白,她下意識地躲到母親身後:“不是我的。”
卞小公爺拿着耳環的手一滞,微微蹙起眉。
蔡氏目光在耳環上逡巡一圈,道:“這位郎君,您想是認錯了。”
通過卞小公爺的話,蔡氏就知他定是賞菊宴赴宴的男賓,蔡氏正為着女兒的親事發愁,這會兒瞧着眼前人倒是長得順眼,通身也瞧不出什麼纨绔氣。
“但,郎君倒是好心腸,不知是哪家的?”蔡氏客氣地打聽了句。
卞小公爺身後的扈從道:“我家郎君乃是韶國公府的小公爺。”
若說蔡氏瞧見卞小公爺時心裡生出了幾分熱絡,等聽着了他高不可攀的身份,蔡氏也是在瞬間就歇了心思。
卞小公爺自那簾子放下,眼睛就沒離開過車簾,他有些失望:“這耳環,姑娘再看看?”
沈玉珠哪裡敢理他,隻盼着車快些走。
卞小公爺忙開口:“将才攔車,差點兒驚着沈姑娘,在下過意不去,改日送些禮物上門賠罪則個。”
“不用了。”沈玉珠趴在母親懷裡回應。
車子緩緩起行,幾個呼吸就走出去老長一截。扈從歎了口氣:“爺,人都走遠了。”
卞小公爺瞪了他一眼:“我知曉。”卞小公爺還是頭一遭被人這般冷待,低頭盯着那綴着大顆珍珠的耳環神色複雜。
車上,蔡氏掀開窗簾看了一眼,那俊秀男子的身影已經給熙攘行人遮了個幹淨,再瞧不見了。
“玉姐兒。”蔡氏放下簾子,一改将才的輕松表情,神色有些凝重,等女兒擡起蒼白的小臉,蔡氏方繼續問:“那耳環怎麼回事兒?”
沈玉珠低着腦袋,手指無意識地捏着裙裾:“母親……不是我的。”
蔡氏眉頭皺得更緊,伸手握住了女兒的肩膀:“娘就你這一個閨女,你一撒謊我就能瞧出來。”
沈玉珠一聽,眼底的慌亂藏都藏不住。
“這麼大顆的珍珠,是你甯音姑姑給的吧?”蔡氏問。沈玉珠見瞞她不過,隻得點點頭:“是。”當時沈玉珠一身行頭分外華貴,宴會上出了那些事兒,一清點,耳環的确是掉了一個的。
沈玉珠很慶幸姑姑是真心疼自個兒,首飾掉了也沒說半句話。沈玉珠倒也不怕别的,怕隻怕承認下來之後會連累到姑姑家。
蔡氏娓娓道:“你啊,方才就該認下來,縱有千般緣故,把東西讨回來、自己拿着才能放心。”
沈玉珠将才猝然遇着那人來還東西,心裡又怕又亂,這會兒經蔡氏一提醒,突然就清明了。她連忙拉着蔡氏的手,神色慌張:“我方才想岔了,娘,現在怎麼辦?要不然趁着他沒走遠,咱們去要?”
沈玉珠慌張地咬着唇:“想來,韶國公府那麼大的家業,應該也瞧不上這麼個耳環……”
蔡氏苦笑着将她按牢在座椅上:“現在回去,人早走了,畢竟那樣的人家,在上京城最容易惹人關注了。”
似乎是知曉女兒的擔憂,蔡氏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你也不必擔憂,他要是會拿這個作垡子,也不必等到隔天。”
沈玉珠一想也是,臉上的表情到底輕松不少。
馬車裡接下來的氣氛都很安靜,蔡氏打心裡想着那郎君驚鴻一瞥的矜貴氣質,惋惜得直歎氣。
若是門第淺些該多好啊。蔡氏想,哪怕家世比自家低呢?有這樣稱頭的郎君做女婿,她也不必替女兒的婚事擔心了。
可惜韶國公府那樣的人家,就像是天上月,自家這六品中書檢正的門楣,墊直了腳尖那也是夠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