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元景抿着唇:“她是出嫁女,豈能私見外男?”
書童越說越激動:“還有那秦世子,這次閉門謝客,咱們求助上門,他愣是見都沒見!”
冷元景眼裡閃過一抹失落,旋即那失落化作了心疼,他攥緊拳頭:“那說明她在侯府也處境艱難。”
書童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剛要再勸,眼尖地看見冷元景身後的客棧門前夥計端來了一盆熱水,兜頭就朝着冷元景潑了過來。
書童沒來得及去想,本能的一把抓着冷元景那手臂,一旋身,滾燙的水統統澆在了書童的背上。
十四五歲的書童慘叫了一聲。冷元景瞪大了眼睛,伸手扶住了他:“元寶!元寶!”
掌櫃的輕蔑地冷笑:“這上京城貴人們多了去了,别以為随便冒充一個就可以白吃白喝!”
“你!”冷元景眼珠子盡是血絲要沖上去拼命。書童疼得要死卻也沒忘了使勁抱着他:“四郎君!四郎君!莫沖動!”
掌櫃往地上唾了一口:“破落戶!充什麼貴親雅眷?有那功夫琢磨着吃霸王食,不如洗幹淨賣去給夫人們解悶兒!”
冷元景氣得咬牙切齒,現如今的境況下,卻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如今沈家絕情,侯府閉門,冷家雖有來上京置業的打算,卻也還沒當真辦到,幾個兄長雖都有中舉,可會試哪有那麼容易出頭的?個頂個都在地方上做些小官。
冷元景四顧周遭,已然是舉目無親,他多想有人過來拯救自己于水火。
可眼下他也隻能忍下憤怒與羞恥,攙扶着燙傷嚴重的書童。
兩人蹲下身,整理包袱裡的東西。衣服濺上了水,這會兒已經涼了,摸上去迎風就冰手,冷元景也顧不得,他收拾得飛快,隻想快點逃離這個丢臉的現場。
隻是當他摸向自己的衣裳的暗袋時候,他蓦地站起來,盯着門口的掌櫃,咬牙切齒質問:“我的玉牌呢?!”
“玉牌?”掌櫃的哂笑:“你是說那個鑲金的?自然拿來抵債了。”掌櫃的冷下了面色:“不然你以為你們能輕易地從這兒出去?”
“混賬!”冷元景氣得臉孔都要扭曲起來:“兩晚的住宿加上幾個白面饅頭,能值幾個銅錢!?”
掌櫃哼了一聲,周遭那起子壯漢立馬撸袖子作勢要上。
冷元景是怕的,但怕歸怕,那個東西實在貴重,他臉色不停變幻,卻半點挪不動步子。
書童提着還在滴水的包袱一瘸一拐得走上前:“四郎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先走吧。”
“不行!”冷元景格開書童的手:“那東西不行!”
“那是信物!”冷元景咬咬牙:“你留着沒好處!”
掌櫃的冷嗤:“你以為小老兒是給吓大的?”
掌櫃的鐵了心不給,冷元景又不走,書童急得直打轉。
這時,人群外傳來一聲輕呼,所有人的目光都打望了過去。
人群分開,一個容貌不錯的姑娘擠了進來,能在上京城開店這麼久的掌櫃,多少有點兒眼力見,他一眼就看出這人氣質不俗。
女娘周身打扮光纖靓麗,戴的頭面雖然少,但僅有的幾件也不是便宜貨色。
染竹焦急又心疼地迎上去單手扶住了冷元景:“冷郎君,你沒事吧?”
此時此刻,自覺已到絕處的冷元景看見染竹,幾乎要眼酸落淚,他恨不能抱緊丫鬟背後的那抹窈窕,口中呢喃:“她果然放不下我。”
染竹離得近,聽得一清二楚,聽了這話,隻以為他念叨的是另嫁他人的沈弦思,染竹的心疼與愛慕瞬間換做了百結的愁腸,連看向冷元景的目光都變得幽怨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郎君還在想着她?”
對于那玉牌,掌櫃原是不在意的,可将才看冷元景臉色認真,不似做假,此刻又瞧見染竹過來,似要給人撐腰,掌櫃也變了臉色,轉頭沖身後人嘀咕了幾句,這才上前拱手作揖。
掌櫃堆着一面笑模樣:“不知姑娘是哪個府上的?”
将才冷元景隻來得及交代了兩句有關那玉牌要緊的事兒,染竹此刻聽着掌櫃見問,當下隻肅着一張小臉、顫了顫紅唇道:“我,我是昌平侯府的人!”
上京城皆知,昌平侯府隻有一位小侯爺,也就是那位世子秦耀陽。染竹又并未開臉做婦人發髻,她一出口,掌櫃的便知她不會是府中的夫人姑娘,一多半是個丫鬟。
染竹察言觀色,便知自個兒再是什麼大丫鬟,恐怕也鎮不住對方,更别提幫冷元景拿回玉牌了。
染竹轉頭,看見冷元景希冀的眼神,亂發皺服,叫她怎麼也拒絕不得。
染竹一咬牙:“我家夫人可是昌平侯府少夫人,那玉牌你們敢私吞試試?!跟我去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