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杳窈再次睜眼,更覺得聞佩鳴此人深不可測。
她若拿到劍心,還能離開大澤嗎?
雲杳窈坐起來,将掌心攤開,絲線順着掌紋蔓延而出,其中有一根絲線異常鮮豔,且不斷延伸至遠方,即便已經抵達了視線不可及之處,她也能感受到,另一邊浩瀚如海的靈力。
猶豫過後,雲杳窈用指尖勾動絲線,閉眼催動貪惑往深處潛入。
這縷幽暗的鬼氣暢通無阻,雲杳窈能與之共感,自然也能感受到,它比下山前更加茁壯。
貪惑遵從本能,嗅着氣息追尋至晏珩靈府。
在雲杳窈的印象中,晏珩這人兩世都沒什麼弱點,除卻飛升外,他這人幾乎達到了無欲無求的地步。
貪惑想要鑽靈府的空子,難如登天。
然而當她真的看見晏珩靈府時,卻發現貪惑并不需要硬闖。
它輕巧化煙,轉瞬鑽入靈府,不見蹤影。
見此狀,雲杳窈将松開的絲線往更深處的識海探去。
識海防禦更強,絲線暫時徘徊在外層。而那些能夠輕易被窺探到的識海信息,不過就是回雪峰上不變的風雪,以及晏珩身邊人的模糊舊影。
雲杳窈想往裡去,剛觸碰到邊界,便有種毛骨悚然的石化感。
雖遠在千裡之外,威懾猶直達己身。靈力威壓順着絲線向她迅速席卷而來,雲杳窈喉頭腥甜反湧,自斷越界的絲線,将其餘留在識海淺層的線紮根在外面。
雲杳窈知道今日隻能到此為止,她不貪心,令絲線繼續汲取靈力,休養生息,便暫時調息回神。
做完這一切,天已見明,襯得房中燭火都黯淡昏黃下來。
雲杳窈突然笑了。
當世第一的劍修,堂堂微塵仙君,不過是個較旁人強些的肉體凡胎,他的識海中,原來也會有連自己都不願觸碰的記憶。
絲線在他體内潛伏已久,連靈府都對她敞開,說明晏珩的身體早已将絲線視為一部分。
雲杳窈好奇,究竟是什麼東西令晏珩諱莫如深,下意識将它埋藏。
貪惑入心,攻破防線是時間問題,她早晚能将晏珩識海深處的秘密翻找出來。
徐清來今天如常早起,無論何時何地,她都不忘練劍。
雲杳窈抱着問心,劍靈沉寂,而鋒芒不因易主而改。
她神清氣爽,穩步走到院中練劍,揮劍時突發奇想:劍靈還在,那是不是說明,她能夠用絲線來塑造一個更稱心合意的劍靈。
至少,要聽她的話才對。
劍身顫動,似有哀鳴。
雲杳窈握緊劍柄,朗聲對不遠處的徐清來說:“師姐,接招!”
白日仍是未見到聞佩鳴身影,雲杳窈見怪不怪,直至日落時分,她以為聞佩鳴回心轉意,要爽約了,他帶人現身于庭院外。
衣着仍舊是樸素簡潔,連身旁的天樞都比他穿得華貴。
徐清來先發制人:“人齊了,那我們出發吧。”
天樞躬身行禮,替聞佩鳴接話:“徐仙子莫急,您是貴客,少主已經吩咐了我們,定要讓您盡興而歸。”
他擡頭,看見她有如實質的淩厲目光。身旁聞佩鳴的威壓更甚,他硬着頭皮道:“今日您看上的東西,全由照淵閣買單,由我親自随行照看,請徐仙子盡情差遣天樞即可。”
天樞仍舊蒙面,他的目光再次與徐清來對上,不再退讓,帶着點祈求和為難。
徐清來沉默半晌,看着他寬闊的脊背不敢擡起,肌肉微微顫抖,雖然不忍,但還是不放心雲杳窈。
雲杳窈接收到她的猶豫,道:“師姐不必擔心,待蜃市結束,我就立刻去找你。”
徐清來這才答應天樞。
肉眼可見的,他們都松了口氣,不過他們都并非能言善辯之輩,說完便陷入沉默。
聞佩鳴很滿意這個結果,擡手邀雲杳窈與自己同行。
他今日面色不大好,雲杳窈出于同門情誼,進入馬車後客氣道:“聞師弟今日身體不适?”
聞佩鳴眼下有淡淡的痕迹,應該是敷粉了,若不是離得近,根本看不出來。
笑盈盈回答她:“蜃市前後,到大澤的牛鬼蛇神不少,不過是連日處理公務,有些勞累罷了,師姐不必擔心。”
雲杳窈居住的地方離街市不遠,所以沒過多久,便聽見外頭此起彼伏的人聲越來越近。
侍從聲音響起:“請少主與雲仙子下車換乘。”
雲杳窈剛要動身,便被聞佩鳴用扇子按下:“稍等。”
街道上花燈璀璨,恍若白晝。他先一步下來,掀開帷帳,眸光更甚華燈。
聞佩鳴的聲音在嘈雜中依舊清晰,如珠玉落盤。
“既然是同行共遊,就請容我為師姐效勞一夜。”
說着,他握着扇骨,将另一方遞給仍身處暗影中的雲杳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