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閑沒有想過,讨厭小孩的自己,會在某一天,牽着一個小朋友來到自己的家中。
南方的冬天,屋内和屋外是一樣冷的。
楚之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狀态走回家,開了空調,坐在沙發上,茫然地等着自己身體恢複溫度,凍僵的腦子也逐漸開始思考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楚之閑問。
“我叫裴……”裴喻白想了想,立馬掐住了自己還沒有說完的話,低下頭,“我忘記了。”
如果我說了名字,哥哥會不會把我送回去。
楚之閑有些不太相信,“你都多大了,連自己的名字都能忘記嗎?”
“我比較笨。”裴喻白解釋,“所以他們才把我丢掉的。”
這個小朋友多半是在說謊。
楚之閑打量着他,他穿着雪白的羽絨服,是新的,沒有一點污漬,腳上踩着的小白鞋也是,脖子上還圍着圍巾,一看就是被精養長大的。怎麼又會把他給丢掉呢?
“你也要把我丢出去嗎?”
一眨眼,小孩的眼眶紅了一圈。
總不能養着他吧。
我今年也才十一歲,怎麼可能再養一個小孩,而且小孩很麻煩,我又不喜歡小孩。
“那你還記得你家住在哪嗎?”楚之閑問。
“不記得了。”
這個他是真不知道,從小到大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出門都有司機接送,每時每刻看着他,他隻知道自己的家很大很空,前後各有着一個漂亮的花園,他卻隻能站在陽台上欣賞。
“哥哥。”裴喻白眼睛一眨,落下兩滴眼淚,“外面好冷的,我很乖,你不要把我丢出去好嗎?”
楚之閑揉揉眉心,“誰說要丢你了?”
楚之閑是感情淡漠,又不是沒有感情,帶都帶回來了,總不好幾句話說不對就把他丢出去吧,外面這麼冷。
他同意裴喻白暫時在這裡住下來。
想來這小孩子跑丢的話,家長應該就在附近,他多半是腦子被凍僵了,不知道為什麼鬼迷心竅就牽着他回家了。
楚之閑從衣櫃裡翻出幾間自己穿不下的舊衣服,對着裴喻白比劃了幾下,差不太多,便直接丢給他。
開好熱水器,楚之閑給裴喻白指了一下,“去這裡面洗澡。”
裴喻白抱着衣服,站在門口,打量着裡面,這和他家中的不太一樣。
楚之閑一低頭,就對上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他略有些頭疼地移開視線,“聽不懂我說話嗎?”
“聽得懂。”裴喻白誠實道,“我不會。”
情有可原,楚之閑剛來的時候,也搗騰了許久才出水,洗了個透心涼的澡。
他上前幫裴喻白打開,調好水溫,讓他試試看合不合适,見他點頭,便準備出去了。
回頭看了一眼,小朋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還有什麼事嗎?”
“哥哥,你能和我一起洗嗎?”裴喻白真心實意地邀請他。
殺了他吧,帶個小孩已經夠煩的了。
“不能。”楚之閑毫不猶豫地拒絕他。
未等裴喻白答話,楚之閑已經出門把門給帶上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确定裡面動靜如常,這才回到房間打開電視,楚之閑其實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它了,早就忘了頻道号碼,一個個台調過去,直到出現動畫片,這才停下。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似乎沒有告訴小孩沐浴露和洗發水在哪。
這個年紀,應該識字了吧。
可是他懂這些東西嗎?
楚之閑回想着他說那句話的神情,初到一個人生地不熟地方,肯定是害怕的吧。
想着想着,楚之閑又走到了門口。
正在此時,裡面響起哎呦一聲。
下一秒,楚之閑開門沖了進去。
裴喻白坐在地上,應該是摔了一跤,眼眶紅彤彤地,看來摔地不算輕。
楚之閑上去扶起他,裴喻白抱着他就開始嚎啕大哭。
楚之閑拍着他的背安撫他,水淋在他頭上,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他想:自己得盡快把這孩子送回自己家裡去。
好麻煩的。
裴喻白覺得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歡他,現在叫他留下來,會不會過兩天就趕他走了,心猿意馬地墊腳拿架子上的瓶罐,一不小心滑了一跤。
原來哥哥一直在外面守着他啊。
那哥哥是喜歡我的。
-
雪一連飄了兩天,楚之閑在腦中構想了不少幫孩子找媽媽的辦法,第三天,風和日麗的中午,他牽着裴喻白出門了。
交給警察是最簡單便捷的方法。
可實施起來,難度不是一般地大。
這個年紀的裴喻白并非一無所知,楚之閑的騙局對他全然沒有用處,遠遠看到公安局那兩個字他就開始往回跑,楚之閑把他拽回來,他就開始哭,哭得他頭疼,街上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圍觀他們,一連幾次,楚之閑便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