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閑在網吧上了半個多月的夜班，時差還沒有倒過來，這節是數學課，講課的是個老頭，實在催眠。

他從前是個乖學生，上課不能睡覺這個習慣幾乎刻在了骨子裡，兩個眼皮上下打架的時候，總覺得有一道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他身上，本以為是老師，擡頭時候卻發現老師在背對着他們寫題目。

多半是自己的罪惡感使然。

新同學剛進到班裡總會收到熱情招呼——恨不得把家譜都給他扒出來的問題，楚之閑來之前就給自己打好心理準備了。

他并不打算理會。

在身邊那位同學第六次問他為什麼轉到這個學校來的時候，他淡淡回了一句：“能不能别再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

啧。

一點都不像他哥。

裴喻白百無聊賴地轉着筆，他踹了一腳前面的凳子，有些不耐煩：“把嘴給我閉上，吵死了。”

“那同學你原來是什麼學校的啊。”王語磊死活不放棄，壓低了聲音繼續問。

楚之閑一句都沒有答他。

“一副清高模樣，我呸！”

羅琪一嘲笑道：“你幾個小時前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人家怎麼惹你了，火大成這樣。”

“老子跟他說話他一句話都不回老子。”王語磊氣得踹了旁邊的樹一腳，“我草了，我真是草了，老子給他臉了。”

羅琪一好奇問：“你都和他說了些什麼，人一句都不回？”

“為什麼轉學，原來哪所高中，家是哪裡的。”裴喻白搶過王語磊手裡的煙，丢進旁邊的垃圾桶，“别抽了，熏死了。”

“他原來是民一小學的，初中一開始在一中上的，後來不清楚，應該沒有上過高中，不知道什麼原因直接就轉進了我們班。”裴喻白借着給王語磊的解答，自己在心裡又理了一遍。

“你怎麼知道的？”王語磊一臉震驚。

裴喻白說：“他是我哥。”

“你家不就你一個嗎？什麼哥啊，表哥？”王語磊狐疑，“那你之前怎麼不跟我們說啊，我靠。”

“沒有血緣關系的，今天剛認出來。”裴喻白說完，看了王語磊一眼，“别追我哥，我哥跟我一樣，不喜歡男的。”

“還有。”他補充，“離我哥遠一點，我和他關系不好。”

晚上幾人又去了一趟網吧，沒想到今晚夜班的是個姑娘，楚之閑一晚上都沒有出現。

王語磊特地去打聽了一下，聽說楚之閑之後都不上夜班了。

裴喻白打遊戲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前台哪裡看，被眼尖的王語磊發現了，還以為他看上了人家姑娘，自作主張去給他要了微信号。

裴喻白有些煩躁地把那張紙揉成一團丢了進去。

“我隻是想到我哥有些煩。”

次日，楚之閑走進教室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座位換了位置，被移到了後面一位，而原來的位置上換上了别的男生。

他在自己的座位前站了一會，裴喻白解釋：“早上老孫過來調整了一下座位。”

說完，他擡頭看了楚之閑一眼，補充了一句：“座位不太合理，他這個人就這樣，做事情莫名其妙的，一大早看到就換了。”

聽到這麼長一段話，楚之閑先是安下心，然後有些驚訝地看了裴喻白一眼，他們見過幾十次，加起來都沒有剛才那幾句多。

他原先以為裴喻白是個不太好相處的人。

座位被換掉的第一反應，他以為自己又要被霸淩了。

初二初三的時候，他的身高幾乎已經停止了生長，穩定在一米七八的樣子，很快就被其他男生追趕上來，他長得好看，又不喜歡搭理人，經常被别人欺負。

座位找不到是常有的事情。

這也是他沒有将學業繼續下去的原因之一。

楚之閑點了點頭，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從書包裡往外掏作業。他的基礎本來就差，一年級的知識還在自學，這學期的又是拖了大半個月才轉進來的，直接熬到淩晨一二點才費力地把這些題目做完。

全部擺在桌上後，他有些茫然。

他扭頭瞥了裴喻白一眼。

裴喻白耳朵裡塞着耳機，手裡捧着一本小說書，看得津津有味。

打擾他不太好，楚之閑将準備問的話收了回去，把書包怪在桌側的挂鈎上，有樣學樣地掏出手機。

【孫邈：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麼樣？】

【趙亦千：有沒有感覺變年輕了？】

楚之閑一個一個回複。

【楚之閑：還好。】

【楚之閑：……】

趙亦千幾乎秒回：【為什麼他是兩個字，我隻有六個點？】

【趙亦千：我不允許你已讀不回，你肯定看到了。】

楚之閑剛準備退出界面：“……”

他有時候真不知道孫邈是怎麼和趙亦千相處的，分明是兩個性格截然相反的人。

【楚之閑：已讀。】

旁邊有人拍了一下他，楚之閑扭頭看過去，裴喻白有些嚴肅地同他說：“學校不讓玩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