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廢話了,趕緊把屍體拉去鎖妖塔,早幹完早完事——”
閻禅生站的位置其實離他們很近,屏障外的陰影處,一隻扭曲爬動的人指正在地上彈跳,閻禅生瞥了一眼,那些邪物于他早已是不可違抗的臣服關系,所以他用意念控制它停止鑽入土中,在雜役弟子靠近時,從他們的視線死角藏進了他們挽起來的褲腿裡。
【主子,那頭陣靈快死了。】
頭上的巨型怪物說道,聲音卻是在閻禅生腦中響起,混沌而嘶啞。
“再等等,别讓它死透了。”閻禅生說道。
陣靈将死未死是這陣法最薄弱的時機,若是它死,無論是神族帶來新的神獸做陣靈,還是裡陣法被觸發,他的力量和行動都會被深深限制,偏他對于如何解陣還沒有頭緒。
閻禅生閉眸,跟随那根斷指,意識鑽入雜役弟子的身體裡,透過他的視角看向外面的世界,又将他的記憶粗略過了一遍,探知了不少新東西。
修真界目前的勢力劃分為四大宗門,分别是止戈府、崇天宗、烏戈宗女氏、馭獸宗,但修真界氣運遠不如從前,幾百年來再無一人飛升。
最後一個飛升的人是......慕言?瘋癫入魔?弑師殺親?困于鎖妖塔内......
鎖妖塔?他建的......慕言關在裡面,豈不是......
屏障之中,閻禅生睜開眼,眉頭間的褶皺更深了一些,視線望向鎖妖塔的方向,他突然不明白,為什麼?
像慕言這種冷心冷情的人竟然會入魔?他不是飛升了嗎?飛升之人怎可留在凡界?他飛升之資又如何能被人抓住關在鎖妖塔内?
還有......弑師殺親?
閻禅生不由嘴角輕笑一聲,他還奇怪他前世入的萬劍宗怎麼不在修真界強者之列了,原來早就淹沒在了這八百年裡。
鎖妖塔如今由四大宗門共同掌管,建在兩座巍峨的山崖之間,基座朝上,塔尖朝下,從上往下看,塔尖一直延申到見不到頭的深淵深處,仿佛通往地獄。
雜役弟子通常将屍塊運到鎖妖塔基座頂端的祭台中,那裡有一座時刻燃燒着的巨大煉丹爐,用于各宗門的煉丹師以鎖妖塔内的妖物為材料煉丹凝藥。
如今本着人死了也不浪費的原則,各家弟子的屍體也會被投放其中,等待凝練成丹。
趁着其他雜役弟子都在忙着将屍體都扔進煉丹爐中,罪都内的閻禅生掌心朝下,五指分開,像有無形的引線牽扯在他的手指和雜役弟子之間,閻禅生控制如木偶一樣的弟子走向基座邊緣,在夜色中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迎來的不是下墜的風聲,而是骨骼與地面相撞的清脆錯位聲。
穿過鎖妖塔翻轉的鏡像,真正意義上符合世人認知的巨塔出現在面前,閻禅生手指顫動幾下,控制着傀儡弟子走向那妖氣橫沖之地。
破敗陳舊的腐木生着墨綠色的苔藓,推開大門都能聽到門軸發出的刺耳吱呀聲,裡面黑漆漆空蕩蕩,看上去與年久失修的陰森老屋沒有什麼區别。
但灰塵掩蓋之下的牆壁和天花闆都畫滿了形态可怖的妖獸壁畫,妖就被關在裡面。
閻禅生的到來想來是驚動了這裡,它們竊竊私語,充滿惡意的眼睛盯看他瞧,妖氣肆意侵染着這具弱小修士的身體。
這裡進來容易,出去難,身後的門扉掩上,他已經完全處于鎖妖塔的禁锢之中。
那些粘連的視線幾乎要侵入他的神識。
一群豬狗不如的東西,誰敢窺伺本尊!
一聲暴喝。
閻禅生眼睛中透過威吓的精光,妖鬼最容易記住對它們迫害最大的人是誰,那些妖感受到熟悉的氣息,瞬間噤聲,畏懼地掩藏起來。
牆壁上本來吓人的壁畫瞬間模糊,灰撲撲的,扭曲成一團。
自己建的東西什麼樣兒閻禅生最是清楚,無視那些鬼鬼魅魅,閻禅生控制着傀儡向上層走去,逡巡過一層又一層。
每層鎖妖的方式都有所不同,有用鎖鍊、牢籠的,也有用魂釘使之成為廢物或另辟一處懲治空間關押的,隻是越往上走,承受的壓力越大。
雜役弟子的肉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壓縮潰爛。
每一層都沒有,等到雜役弟子的身體早已不成人形,他已經走到了一百三十九層的樓梯口處。
若不是由他的心神撐着,怕是這副殘軀早已灰飛煙滅。
上面就是鎖妖塔的最高層,隔着幾階樓梯,閻禅生聽到了水聲,他為之一頓,控制着傀儡的手指都停了下來。
百裡之外的閻禅生心裡抽疼一下,還未等他心裡琢磨出點兒什麼,他的手指就先于他的内心彈動幾下,控制着傀儡扭曲而又飛快地跨過了最後幾級台階。
水牢,鐵杆之内的那片湖足有百尺見方大,而湖中心隻有一個能容人躺卧的小小石台。
閻禅生入目的便是石台上一頭雪發的纖瘦人影,此時背對着他,盤腿坐着,手指握着一顆石子正在石台上來回刻劃着什麼,頸側的頭發随着他的動作小幅度地擺動。
閻禅生看不清他的臉。
“......慕言。”
他下意識叫出聲,受他控制的傀儡扯着熔化的嗓子,跟着發出兩個意義不明的古怪音節。
僅靠一張背影,閻禅生便能認出是他,盯着他的身影一時複雜難言。
那裡面正關着的正是他昔日的愛侶,也是他變成一隻被神族鎮壓的惡種最大的助推手,他想他現在應該沖進去将他殺了。
當年那麼奮不顧身,他想要過的竟然是這種生活?還是離開了我,他也隻配這樣活着?
背叛過他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閻禅生盯着水牢中心的人聽到響動似要回過頭來,他的嘴角不由譏諷地笑扯了一下,抽出心神,被控制的傀儡立即化作一具枯骨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