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猜到了為什麼要帶妖人來此處了,祭祀兇地保己之平安,他們都是即将被獻祭的祭品!
修真界幾乎有名有姓的所有大能都聚在一處,慕言目光轉了一圈,他們有的竟然形容有損,肢體殘缺,其中大多數他早已不認得,但也有年少時他與之相識的一二故人。
在目光快被察覺之前,慕言收回視線,低頭拉扯了一下帽檐,将自己遮得更嚴實了些,出塔的真實感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但危機感同樣至頂。
而他想要出塔的理由并不為自由身,而是他有即使耗費餘生,也想完成的遺願,所以絕對不可以折在這裡。
閻禅生注意到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堅定,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但通過他剛才的視線,他大概猜到他剛才看到了什麼人,心裡頓時竄起一股不悅。
“鳢,你還在等什麼?”他冷下聲音道。
混沌空濁的恐怖聲響如昨天一樣響徹罪都,甚至比昨天更加尖銳淩厲,這塊不受日月待見的死絕之地,永遠陰沉的屏障上空悶聲響過幾聲驚雷,就連風也變大了起來。
按理說,此時正午,萬萬不到平日屏障内邪佞肆意的時候,卻不知今日為何如此反常。
“快!布陣!在它們出來之前,把這群妖人送進去!”
以四柱八卦為陣,黃帆為陣旗,他們将妖人包裹其中,急匆匆地布置祭祀壇。
閻禅生打算幫他們一把,極其可怖的力量在他經脈中遊走,閻禅生虛虛一握,屏障方圓百裡的地面激蕩,竟然因此被沖擊出裂痕。
怪石叢生,猶如石錐一樣刺穿鮮活的生命,方才被閻禅生認為冒犯的識妖弟子便在其中。
那群道士的陣列還未擺好,屏障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成群的醜陋邪物擁擠地湧出來,不,那更像傾倒,它們被洪水一般的力量裹挾着無序而又聲勢浩大地沖向天地之間!
慕言鮮少被這樣驚住,一邊後退同時手腕一翻,那根木簪瞬間脹大數十倍,靈光散去,赫然變成一把通體玄黑的寬大長劍,此劍名為“湛盧”。
一劍劈開湧到身前的邪物,再見已是百道光華,為慕言周身撐出一處安身之所,此時邪物肆虐,妖人暴起,衆道門自顧不暇,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兩手緊緊握住劍柄,慕言将半截劍身向下深深插在兩腳之間。
他的劍為陣劍,頃刻間便破了衆道門即将完成的祭祀壇,兩手緊握劍柄一轉,靈力自腳下外蕩,湛盧劍身陣紋一處接一處亮起來,一處新的傳送陣就要成型,但下一刻卻被地上慕然突起的尖石刺破了。
湛盧劍身激烈地顫抖,慕言幾乎握不住它,随着一聲清越的劍鳴,湛盧像被強行關閉了開關,光華散去,隻餘古樸的鈍感,而慕言下一刻便被空中的一隻巨手抓在了手心。
你要去哪呢?你哪都去不了!
閻禅生興奮又毫無顧慮地掃開慕言周身的一切,那本應該是保護的屏障竟像被人任意揉捏的泥胚,一雙巨大的雙手早已由它伸展凸出
無論是邪是妖還是道,被巨手碾成肉餅也沒關系,如此暴力而又不可違抗。
猶如最渺小的凡人面對最原始的巨物恐懼,這裡如煉獄一般。
慕言被巨手緊緊握着,架在高空之中,他的脖頸處有被飛濺的血液沾到的零星血痕,還是溫熱的。
手擡起,閻禅生隔空替他抹了,觸感停留在了他脖頸與耳垂相接的地方。
“這...怎麼可能...”慕言皺眉向後仰頭,想要躲開不适的感覺,有東西在摸他,而他雙手雙腳都被巨手握住,動彈不得。
“湛盧堪比天上神器,怎麼會被外界的力量鎖住?”
如何不可能?這是我為你造的劍,你忘了嗎?
閻禅生展開懷,在衆生靈哀怨痛苦的呻、吟中,如此坦然地接他入懷,但他的目光又是冷的,冷到他看着慕言的抗拒竟然扯出一絲笑。
巨手如他所願不斷縮進與屏障之間的距離,慕言盯着如深淵一樣即刻要将他吞噬的地方,心下一狠,手上結印卻打在自己身上,想将自己的神魂與□□分離。
閻禅生察覺到他的意圖,另一隻巨手圍過來,蓋住了他通往外界所有的縫隙。
最貪殘的人緊緊握着手中的金币。
閻禅生胸中謂歎一聲,慕言就在他的手心。
當啷一聲,有東西從空中落下來,砸在地面,是慕言的鬼面,一張素白又格外吸引人的臉通過散亂的頭發露出來。
他的五官很精緻,眉目秾麗,皮相與骨相相稱,說是男生女相也不為過,但是又偏英氣,是一張融合很好的美人臉。
但就是這張臉突然蹙着眉吐出一口血,溫熱地打在閻禅生的手背。
很突兀的,那雙巨手停在半空,閻禅生心裡突跳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他的臉上,從上到下,不知不覺竟是失了神。
他說過慕言不愛摘自己的鬼面,在他面前往往更不樂意,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看到過慕言的這張臉了,雖然他知他疤痕已消,卻還是被這張與年少時别無二緻的臉沖擊到了心扉。
但慕言擰着眉,神魂被拍出體内又被迫回來的感覺應該是痛苦的,閻禅生擡手替他抹掉嘴邊的血迹,就連握住他的力道都松了些,一時忘了下一步動作。
‘他們來了。’
閻禅生被‘惡種’的聲音拉回神,擡頭看,天空火紅一片,烈陽燃天,連罪都都被照亮了兩分。
新的陣靈到了,比前兩次來得都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