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緩慢而專注地環顧警局大廳。
比以前來擴建了,像樣多了。
身旁不斷有人經過,她剛往裡走了一點,忽然一個男青年焦急地跑進來,撞到了她。
他正停下來道歉,裡面走出一群人,男青年愣愣瞅着他們。
那群身形高大精悍的男女身着防彈衣,挎着槍帶,為首的是個灰白寸頭的男人,他眼神鎖定僵住的男青年和她,停住腳。
男青年手足無措地敬了個禮。
“我叫——”
“你們遲到了。”
“抱歉,路上……”
“我姓李,李不成。”
說着他向外走,手勢示意跟上。
也不等她說什麼,李不成已經走遠了。
其他人擁過來,他們直接被半推着上路了。
兩個新人被前輩們夾在警車後座,不知是出警的氣氛肅殺,還是都不愛說話,車内靜得讓人喉嚨堵塞。
“實戰是最好的實習,但這次别往上沖,跟在後面看就行,畢竟你們剛來。”
她聽見旁邊男青年心如擂鼓,另一邊的前輩也聽到了。
“反正到時候自己放機靈點。”
“……”
疾馳過條條寬闊柏油路後,棟棟商業大廈赫然可見。
有個前輩想起跟他倆說下前情。
“犯人聲稱自己是繼承林城連環兇犯……懶得說了,不知道二十年來第幾個了,反正他闖進了辦公大樓,要以為富不仁的罪名‘制裁’梅樹集團董事長。”
她記得何麗梅是林城經濟複蘇的決定性人物之一。
林城連環兇犯死後,跟風而起的犯罪分子在一段時間内在好的方面控制了社會秩序,然而随着時間推移,變得能有多糟就有多糟。
不少人借此發洩内心扭曲的仇富和仇女心理。就像這次。
目前保安組織疏散了部分人群,何麗梅尚在其中。她一直是事故中心體質。
李不成帶隊突入。臨時給他倆發了槍。
大樓斷電,無法查看監控,他們逐層搜查,隊伍分散,通過便攜對講機溝通,漸漸接近頂層的董事長室。
據逃離的秘書說何麗梅反鎖了室門。
犯人雖然持械,實木硬門的鎖是特制的,輕易破不開。
一片死寂中聽到開門聲,李不成帶人沖出樓梯間。
依照布局奔向辦公室門外的掩體過程中,他猛地頓住了。
門開着,沒有傷痕或彈孔,門内透出的光線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人影腳下,他們目标犯人臉被從下巴到額頭整齊剝去,兇器顯然是他自己手中的刀。
“你何時——”
“剛剛。”
何麗梅輕巧繞過血泊,現出清晰面容。如果讓二十年前的熟人看見她,一定會感歎她幾乎沒有變化。
“兇手如果沒法從十二層飛下去的話,就還在樓裡。”
李不成立即呼叫樓外圍堵的屬下加強封鎖,同時在對講機中組織所有人搜查四條逃生通道和所有可能藏人的房間。
男青年看見屍體後吐了,她對死人的胃容物都無所謂,但無法忍受活人的嘔吐,于是避到隊伍後方。
她先前就奇怪,從挑選的時機和直白的作案手段來看,犯人根本沒有斷電的意識,聽說人們疏散時也是通過電梯。警察趕來時他竟突然想起斷電了。
這兩個月死于剝面閹割的,他是第三人。
受害者明顯的共通之處便是假借申冤之名。
對講機傳來話音,三樓走廊發現兇手身影。
此時衆人已經下到五樓。琢磨着為什麼兇手首先現身的位置不是樓梯而是走廊,她忽然駐足,望向樓梯平台的窗外。
對面樓體的設計和這棟樓相同,不适合攀緣,但并非沒有支點。從三樓下去的話,大樓四周都圍着警察,會發現的。
二樓與三樓各個樓梯口都有人封堵,三樓的房間一一被破開。
她徑直往下走,下到一樓時,一聲爆響,腳下的樓梯震了一震。
憑借對空間的感知,她斷定是正門附近發生了小型爆炸。
她猶豫了一分鐘,終于折身,去找李不成。
他正下來,同對講機喊讓爆炸方位以外的人手守在原地,看來也是意識到了。
但晚了。人全都被引去處理那場無人傷亡的小型爆炸,兇手徹底不見蹤迹。
“三樓窗邊有半個一層灰似的淺腳印,手法得相當利落才能一點血都踩不到……”
後續現場勘驗隊伍趕來,她在警車旁閑站着,聽見李不成嘟囔。
李不成轉臉見她無所事事,皺了下眉。
“對不起我來遲了!”
遠處一輛車停下,一名青年從輛灰撲撲的車上下來,沖向李不成,語速極快地解釋。
“因為路上撞見車禍,傷者有什麼急事,和駕駛員都跑了,我追了很久逮到了肇事者——”
李不成擡手制止,瞥見她乘的那輛車,擡了下眉。
“要來一男一女,你是……”
他轉頭看向跟了自己一路的女孩。
“那你是誰?”
“您還那麼臉盲啊李叔。”她歪頭一笑。
李不成凝視她良久,長長地哦了一聲,兩手一拍。
“姜恩?!”
她點頭。
“這都多少年了,你變化這麼大我上哪認去,你不是在首都那個國安局……”
“換單位了,順道回來。”
來林城的很少有人是順道。
沒得到原諒不敢妄動的姑娘巴巴地看着李不成,猝不及防被他問了一嘴。
“誰送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