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辜地回頭望了望那車:“我趕到警局的時候它經過門前,我以為是出租,原來不是……”
李不成走到車前,敲了敲駕駛室車窗。
茶色的車窗降下,尹容從方向盤上爬起來。
“尹局。正要找你。”
尹容坐直,腦門還留有手表硌的印子,邊摸出藥,邊扭開杯蓋,順水吃下,聽李不成大略說過案件情況。
尹容來就是估計這次那個兇手會摻和進來,沒抓到也在預料中。
“尹叔。”
姜恩跟過來,見他們沒說話了,方上前打招呼。
尹容将頭發慢慢捋到腦後,盯着她。
她也觀察着這位幼時常見的叔叔;
離五十歲還遠,一頭中長發呈現出均勻、灰暗而柔麗的銀灰色,面容沒怎麼見老,骨感又柔和,跟他在外的鐵腕名聲不符。
她對他的眼睛印象深刻。
不執拗,也不堅信,時常流露出怅惘和懷疑。他帶着這樣一雙眼睛,多年來一直不肯接受調任,注視這座失控的瘋狂城市,直至今時将它的犯罪率平定到近三十年最低。
“這幾年沒有見面,我一直在研究您的論文。”
她擠開李不成扒住車窗。
“您對自身經曆的客觀剖析,是林城這個特殊樣本社會學及法理學研究的第一手珍貴資料。不僅具有開拓性,而且理論豐厚完善,立足點堅實,視野廣闊,林城稅收、經濟、區劃政策和民生治理惡性循環的社會生态。”
李不成聽懂但無法理解,非常納悶地扒拉她胳膊。
“關于無政府主義與集體和個人矛盾深層邏輯……”
“你剛才跟我怎麼惜字如金?”
姜恩合上嘴看他。
“記者來了。”尹容跟他說,“剝面案已經被寫得很玄乎了,你去跟他們聊聊。”
等李不成走了,他問:“你提前一周就說要見我,我本來倒出空了,但必須要去趟法院。”
“我在追查從綏國越境到林城的一名危險分子,尋求您的協理。”
尹容一怔,姜恩繞去另一邊拉開副駕車門坐了進來。
“路上聊,不會耽誤您事的。”
車裡有酒味。她皺了皺鼻子。
十多分鐘的車程,尹容得到的信息還是很有限,姜恩的意思似乎是需要警局的偵查設備、資料庫、信息技術等支持。
鑒于她工作的敏感性質,又沒有白紙黑字的協查文件,為了規避政治上的不利,不弄清楚尹容不會松口,他正一腦門子官司。
姜恩明白尹容的顧慮,後半段把話題帶回到論文。
即使十年前寫的,對一些細節問題他回答得也迅速準确,而且聽得出不斷在與時俱進地調整想法。
至于去法院的事,她從新聞上看到了。
數名犯人家屬聯合起來,控訴尹容管轄下的警察刑訊逼供、比起抓捕優先射殺等。
一審敗訴,提起二審,他們集體到首都告禦狀。于是中央特别調來了法官審理此案。
“尹容哥。尹局。”
“春雨。”
尹容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魏法官。伯母還好嗎?”
“好多了。療養院很照顧她。”
姜恩在原地看着他們走遠。
那間療養院姜恩知道一點,是尹容父親退休同事開的。
姜恩在網上檢索這位魏春雨法官的履曆,有過報道;
大學修習法律,出國進修心理學碩博,回國發展心理科學,為她早年殺人入獄的媽媽脫罪,送進療養院治療照顧,再度轉學科,進入最高法……厲害。
沒等多久,尹容出來,姜恩跟到尹容局長辦公室喝茶,等他再打個電話。
“是春雨來找的我,我就跟朋友說了一嘴,誰成想最後調去的真是她。”
許娟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
“他們也沒證據,又是聯合控告又是上訪鬧得這麼大,背後誰在挑事?”
尹容隻說不用擔心,他能處理,轉而問她另一件事。
其實控告是事實。
以暴制暴——目前犯罪率的控制便仰賴于此。
他用二十年印證了一個他不贊成的觀點。
姜恩在論文中隐晦地讀到了他的心理傾向,因此一點也沒向尹容問起那樁官司,她也不關心就是了。
尹容回來,姜恩繼續說協查的事。
“我要看那個人的具體資料。”
姜恩為難地搖頭。
“是我認識的人?”
“您怎麼會這麼想?”
她的微笑裡沒有可供揣測的神色流露。
“這些年一直有傳聞說孟式涼還活着。”
“為什麼提起這個?”
“發現了第一起剝面案,我就查了了首都監獄,還有死刑合作的醫院以及殡儀館的人。”
因為兇手的手法和風格,像極了林城連環兇犯後期的幾起案件。
“這跟我們現在的話題無關吧。”
“當然,那幾個老人私下的回憶不能算做證據,不然我就能這麼問你了——”
尹容望着茶具上的水痕。
“當年孟式涼被送去了哪裡,用于什麼?”
原來宿主真的活着,系統還以為是主系統bug。
它在斷頭台上生生等了二十年閘刀落下!
而且男女主CP還是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