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冰得吓人。
這個時代汽車也才剛面世不久,沒有空調,式涼解開外套,隔着毯子把不斷哆嗦的人摟在懷裡,揉搓他的身體,順便解開纏在他腿上的網。
“沒事的……”
一路上式涼壓制他的掙紮。
“不是要對你做壞事,你受傷了,需要治療。”
大概力氣用盡,也可能是恢複了一點體溫,聽進去了式涼的話,他安靜下來。
式涼放開他,他曲起腿貼在胸前,一動不動。
少年露出的傷足夠司機認識到情況危急:“這裡有我給我男兒新買的睡裙……”她從腳邊拿袋子遞到後面,“快到醫院了。”
式涼解開毯子。
這麼看他簡直不像真人,臉上和身上的皮膚一樣沒有血色,沒有毛孔。
他擡起下巴,重見天日也渾然不覺,畫也畫不出的形狀完美的嘴唇張開,缺氧似的深吸一口氣,猝不及防咳嗽起來。
長睡裙在他身上短了些,式涼把毯子蓋在他腿上。
到醫院,他咳得幾乎要昏厥,式涼把人抱下車,直至診室。
司機找來了阿裡森家族熟識的赫伯醫生,她醫術高超,是這所醫院的支柱之一。
“傷成這樣落海,可能是從虜隸船上逃脫的。”她猜測。
中途少年忽然掙紮起來,鎮定劑也不管用,式涼和兩個護士将他按在床上,他累了,勉強睡下了,她也結束了初步檢查和治療。
“可憐的孩子都遭遇了什麼?雙目失明,呼吸道感染,雙腿簡直像是從沒走過路……”
赫伯這才注意到衣衫不整滿身海腥味的斯蘭。
印象裡他就不是做這種熱心事的人,而且無論何時都不會這麼不顧形象,今晚救助的這類纖窕美貌的男人最令他讨厭。
“問出他的姓名籍貫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幫他找到家人。”
為避免與原主熟人多言,式涼留下電話機号碼後借故離開。
跟系統想的不一樣。
之後宿主也不算忙,可一次都沒去醫院看過男主。
就算沒被迷住,那麼大一個美人傷痕累累,他起碼該上點心。
男主驟然變成人,下半身一整條魚骨裂成兩半化為人腿,皮膚褪去所有鱗片,呼吸道、肺部和眼睛改變結構,便于潛水的瞬膜脫落。
原世界線中,他五六個月才恢複了。
阿裡森公司良性循環起來,有了營收,式涼面臨着資源哪傾斜,也即公司去往何方的問題。
原主一直想走的路,阿裡森家族曾走的路,是軍艦建造。
目前沒這個機會,有式涼也不準備争取,而傾向漁船和郵船。
如同人類可以使用煉金術,這個世界的海中也存在着魔法生物,讓本就詭谲的海洋更加兇險。
飛艇在遠海的安全性優于客輪遊艇,安全是源于封閉,沒有甲闆這樣的開放空間,能夠近距離接觸海浪看到海洋生物,最多貼海面行駛。
飛艇的封閉性無法改變,輪渡的安全性卻可以提升,觀光用船絕不會沒有生路。
市面上沒有可行的設計,所以式涼尋求煉金術,當然對神秘力量感興趣也是一方面。
半個月後醫院來過一次電話,式涼不在。
回去管家告訴他,他帶去的那個男孩名字是海倫.維拉,其餘一概不知。
式涼派人打聽了,一無所獲。
又過半個月,百忙中式涼接到了醫院的電話,海倫可以出院了。
“傷口痊愈了,視力奇迹般地恢複了一些,雙腿有一定程度的萎縮和不知名疼痛,目前隻能坐輪椅,積極複健還是有很大希望站起來的。”
赫伯醫生的聲音在旋轉号盤電話機的聽筒裡聽着悶悶的。
“我知道您幫他付了醫藥費就仁至義盡了,可是這孩子舉目無親,太過招人觊觎的美麗又毫無自保之力的脆弱,認知方面還……”
“那麼聯系上他家人前,讓他在我這住段時間吧。”
式涼挂了電話,告訴管家去幫海倫落實身份證明等日常需要的一切,接回莊園讓萊利照顧他。
萊利是管家的男兒,斯蘭貼身男仆,式涼正好把他打發了。
去接海倫那天要是沒事式涼也打算去的,但喬安來了。
仆人不足,清掃不力,花已落盡的玢姬林間路上有不少糜爛的殘花。
古籍中有記載這種花,原産亞洲。
這個女性從未失權的世界早早進入工業文明,發明出飛艇,比上個世界提前開始地理大發現,也提前了一百年将玢姬樹引來栽種。
穿過花林,登上牆壁纏滿綠綠爬山虎的避暑小樓涼台,他們在放着下午茶點心的小圓桌旁兩把微涼的鐵椅上各自落座。男仆端來消暑飲品。
“你似乎再未遮過喉結了。”
喬安立即表明自己無意指責。
“那些陳腐規定本就無端,維多利亞時代的男性沒有注定要待在家裡。”
大多數人都挺包容,式涼也聽過有些人說他風騷不檢點,沒女人要之類的。
他沒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