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閃電和旋轉狂湧的灰黑巨浪折磨着遠方的天空。
風雨過後的晌午,陽光曬得人皮膚生疼,少年被耳邊的喊叫吵醒。
看到一望無際的甯靜的海,如此規律而溫馴,仿佛昨晚沒有吞噬一架飛艇和無數乘客。
遠處礁石上披着癟掉的橙色救生皮艇。
海浪拍打的沙地裡有石塊、樹枝,還有飛艇零件,也在他腿上。
年幼的男孩和一個年紀稍長、沒有他大的女孩在讨論要不要把那個鐵片從他腿上拔下來。
他想起是這對姐弟的母親拼盡最後一絲氣力,把他也塞進了自己孩子的救生艇。
女孩捏住了零件,他想制止,嗓子發不出聲音。
“别動他。”
女孩松了手。
他轉動頭顱看過去。
一時間他們以為自己漂流到了一個有成熟文明的島國上,而不是在太平洋中央一個除了椰子樹就是椰子樹的荒島。
那位穿着體面的老者走過來,查看他的傷勢,詢問姐弟倆有無不适。
“我們沒事,小船翻了的時候他摟着我們好像撞到了後背。”
老者将他背起,姐弟跟在他後面。
“他會死嗎?”
“不會。”
“您住在這?能打電話給我家嗎?”
“不能,這裡沒有信号。”
他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個石頭為基底的木屋,海水蕩漾在一樓門邊,二層陽台上的欄杆被飓風吹倒的衰老椰子樹砸壞了。
“正好五天後飛舟公司的船隊會到,他們就帶你們回家了。”
“您為什麼在這裡生活?”
“被大海怪抓來的。”
“啊?為什麼抓您?您都這麼老了還不放過?”
“我的傻弟弟……”
少年在後背的疼痛中醒來。
天光蒙蒙亮,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墊着草席的木床上;
傷腿和上身的繃帶邊緣被汗浸濕。兩個孩子在他腳底呼呼大睡。
迷夢般的黎明微光中,他摸了摸自己,懷疑這一切是臨死前的幻覺。
他知道他們墜毀前的位置,方圓百裡絕對荒無人煙,如果不被搜救到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竟奇迹般地出現一個上世紀穿衣風格的優雅老者,一個舒适的屋子,桌子上還有一壺坐在煉金術符陣上的淡水。
海水掠走了他的近視鏡,他看不清符陣,猜是保溫的。
聽到人聲,他一瘸一拐來到降着淡綠百葉窗的窗前。
屋外傳來兩個聲音的絮語。
“誰是大海怪?”
“你終于胖了點。”
“過幾天禁食就瘦沒了。”
他用指尖扒開一道縫,模糊看到那棵倒塌的椰子樹樹幹,老者坐在門廊邊緣。
他膝前的漫漫黑暗中似乎燃燒着一簇璀璨的白色火焰,其中閃爍着兩點紫的光。
“一起遊一圈?”
“天要亮了,孩子們會發現。”
“你催催諾亞,盡快把他們送走。”
“快不了……”
“對了,你說誰大海怪?”
“你前天帶來的大馬林魚,有了這幾個孩子很快就能吃光了。”
“那我再抓?”
“你才要多吃點。”
“我身上這老些肉,你摸。”
說不清是老者投身進了那團白色的火焰,還是它灼燒到了老者身上。
不多時,天地間多出了一分橙紅色。
老者站起來。他回到床上,閉上眼睛。
小島被海水環繞,環顧四周,除了天空和波浪别無他物。
他們半天就走遍了整個小島。
若非那個連着總供水的海水過濾裝置,就隻有降雨一個淡水來源。
翻遍整座島除了他們沒有一隻哺乳動物,遷徙的鳥如果不是迷途都不會在此停留。
這裡是海中一塊生了些植被的礁石,一個孤立隔絕的荒蕪星球。
然而他卻在這裡看到了儲存面粉、蔬菜和牛羊禽類肉的低溫煉金術倉庫、自動化程度極高的菜園、煉金術工坊和花房。
溫室分成幾個區域,花壇刻有不同符陣調控溫濕度,水量單獨操控。
不同季節不同花期的繁多花朵在這個石頭房子裡和諧相處、蓬勃生長。
姐姐轉了一圈回來,将信将疑地問:“您是……設計維拉号的那個阿裡森先生?”
弟弟疑惑:“誰?”
“受了情傷,戰勝後捐出全部财産用于贖回戰俘,自己搬到孤島上清修的那位。”
他和弟弟咬完耳朵,又笑吟吟地面對式涼。
“我平時喜歡擺弄輪船模型,看到那個經典的控水符陣就猜測……”
“是我。”
一旁花架邊,受傷的女孩拄着粗糙的木拐,無動于衷地研究上面陳列着的植物營養劑。
倒是弟弟瞪大眼睛:“阿裡森先生是男的?”
“先生不止稱呼女士,也是尊稱啦。”姐姐解釋。
“就你懂得多。”
花房回去的路上,一天沒怎麼說話的少年忽然問:“島上除了您,再沒有别人了嗎?”
式涼笑了笑,不置可否。
晚上他在二樓看見老者走向了島的另一邊,而遠處與其平行的海面底下似乎劃過了什麼。
船隊遲了兩天,然而這七天對三個孩子來說一點都不煎熬。
弟弟說想留在這,姐姐有點意猶未盡,但還是同式涼道别,拉着弟弟穿過往島上卸物資的水手,和少年一起上了船。
等到船隊開走,海倫迫不及待遊到木屋前,滑上門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