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前期和女主有些交集的一個人。”
宿主遇到她也不奇怪。
這孩子經常路過聞到誰家有吃的就闖進去。
她被遺棄在垃圾堆,喝野狗的奶活下來,奇迹般長到這麼大。
因為咬掉了一個男孩的鼻子,差點讓人打死,抓進瘋人院後自己跑了出來。
人傳她被惡靈附體了。
賀虞給過她吃的,在她受傷的時候讓她待在自己家養傷。
某次賀虞遇險為她所救。
在遇到男主,債務不成問題後,賀虞考大學離開這個地方,不久這孩子就急病去世,原因不明。
“無視她就相安無事。”
式涼拿了拖布清理被弄髒的地面,用報紙把碎了的窗戶粘上,打開門,讓她吃完能出去。
即使考慮到營養不良身形比一般孩子小,她頂多七八歲;
顯然垃圾堆撿的新娘頭紗,有裝扮自己的意識。
由于式涼盯着她看,她也抽空瞪了他幾眼。
意猶未盡舔了空盤,她猿猴一樣大搖大擺從門出去了。
式涼不知道自己是否散發了不恰當的信号,比如剩飯擺在了顯眼的地方、不鎖門,她半個月内來的次數比他毒瘾發作的次數都多。
原主吸了好幾年,戒斷反應很嚴重,在那個面前,煙酒都戒得毫無感覺。
即使式涼知道毒品的原理,還有即将面對的症狀,他在每個世界都或多或少接觸過的相關資料,而如今他才真正理解了這個所有世界統一的結論——沒人能徹底戒掉,一定會複吸。
隻要有人類的生理結構,就将平等地在戒斷反應面前變得無比狼狽,生命尊嚴破碎,自制力流失向不知名的無底深淵。
沒有人會是特别的。
不僅身體渴望,任何經曆回憶與那神經失調的極緻快樂相比都異常無力。
難以抵擋的誘惑更在于,你能擺脫意識,超離生命和自我。
聖人和禅修者終生追逐的無我之境,就在那圓圓的藥片裡,在那些白色的粉末裡。
放棄抵抗,如潮的恐慌就會退去,所有美好都将在你腳邊栖息。
即使理智知道完美不存在,但式涼清楚地記得那個刹那,隻一次,可越回憶,那次的體驗就越夢幻,你感到完美,感到自由,你能深切地,發自内心地原諒宇宙、世界、生老病死,所有的一切。
在那種完滿面前,你會漸漸不明白戒掉又能如何,你會覺得隻是想讓自己快樂有什麼錯?
式涼曾躺在不成樣子的房間地面上回想,他是怎麼不計一切地解開了他綁自己的繩子,自己說服自己:
下個世界毒瘾自然就沒了,不妨就在這個世界盡情享受。
他有一次提前離開的機會,他有無限可以浪費的生命和可以感受極樂的時間……
将他綁在清醒的岸邊,讓他沒有淪落進欲望之河的那股信念并不總是清晰可見,它時隐時現,卻如同啟明星般懸挂在他意識的最高天空之上——
他拒絕辜負自己的理智,那等于否認幸存至今的他的整個生命所有選擇。
除了自己,沒有人能這樣蔑視他的靈魂,他愛的人也不能。
那些愛他敬他的人們也定然不希望看到他放棄抗争屈服于藥物、沉溺于虛假的完美和被藥物掐着喉嚨的自由,并為此找盡借口。
哪怕他們不會知道。他不會忘記自己每一個卑劣的瞬間。
他拒絕那個不像自己的自己,不敢想象那樣的自己成了個什麼東西。
他永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才是他能擁有的唯一的自由。
固然人命危淺,人性爾爾,命運輕薄而随意,正因如此,人該盡量活得高貴莊重。
經過多次觀察,式涼認定那孩子的智商并不低,精神也沒有問題,無人引導才像野狗一樣地生活。
有人家院牆裝了鐵蒺藜,安了防盜窗,見她就抄家夥要打,她經常往其大門裡扔腐爛水果和動物屍體。
而她來式涼家,在老地方找到那個專門給她用的碗,大快朵頤後一聲不吭地溜走,偶爾留下零錢、易拉罐拉環和遊戲廳代币,還有不那麼爛的水果。
比較讓式涼困擾的隻有衛生問題。
她總是滿腳爛泥,散發惡臭,有時帶血,那時她眼中兇光更盛,可以看出一旦靠近就會挨咬。
式涼有留意關于她的傳言,一般孩子都被家長教育過不要靠近她,她會和流浪漢和狗為地盤打架,無論外來野狗還是散養家犬。
後期她基本兩天來一次,也不知是不需要那麼搶食了,還是吃得飽赢得多了,式涼需要打掃的污迹中很少有血。
習慣了之後,式涼從她身後走過她也不會回頭,有時還會留在桌底睡覺,次日滿屋都是垃圾堆的味兒。
又半個月後,式涼給她手邊放了根勺子,在她面前用勺子吃東西,她默默學了起來。
式涼照她的尺寸買了童裝,她把胳膊伸進褲腿穿出去,衣服不是轉天就消失不見,就是讓人再看不出原色。
由于互相都在躲避,這期間式涼沒碰見賀虞,不過他在這片到處收債胡混,大緻摸清了她的動向。
她淩晨起來,去早餐店兼職,白天在壽司店打工,傍晚空閑但不會回來,直接去燒烤店刷碗,僅僅周日周一晚上沒事。
系統不知道式涼把女主的行蹤弄那麼清楚,感覺宿主都沒啥改善關系的意向,甚至好像在繞着她走。
一個下雨的周日傍晚,宿主居然敲響了對面的房門。
浸泡了雨水後那孩子身上味道更濃烈了,所到之處黑水橫流。
式涼放了一缸熱水,料想她的反應不會友好,一試也果然如此,于是就有了賀虞在貓眼看到的這一幕:
那個孩子嘴裡勒着一條布,被五花大綁着,怒視牽着繩子的陳世良。
賀虞猶豫片刻,去廚房拿了水果刀藏在袖子裡,開了門,冷冷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