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唯一件不算壞的事,是握着賀虞債務的那個和聯勝下屬小團體一夜之間死光了。
剛開到拍賣行,式涼接到電話。
賀虞很少主動聯系他。
她和式涼說了一個身在監獄的會計的事。
自從答應了陰婚後她總是在見鬼。
它們因為角柏赦在她身上留下的氣息不敢靠近。
擁有陰陽眼,債主也都死光了,吃住在式涼那,賀虞完全可以不出門了。
隻是樓下兇屋的鬼纏着她。
賀虞漸漸弄明白原因。
鬼生前也是人。
她死得無辜,死後最大的執念是要那個兇手償命。
他拿走了她屍體上的胸針,她跟着他,知道了他的名字,他住哪,在某公司做财務。
她甚至看到了他的藏品,那是他從别的受害者那裡拿走的。
他随身帶着一枚開過光的護身符,她隻能看着他撫弄、增加他的藏品。
她等待時機,積累怨氣,然而他卻因為經濟犯罪入獄了。
警察局、法院和監獄這類場所鬼輕易無法接近。
“原世界線賀虞告訴了警察,他們當她精神病。男主影響了幾個獄警,轉監時突破兇手的護身符殺了他。”
系統解釋。
“男主會管這事是因為賀虞求他。”
比起求剛認識的鬼,賀虞更傾向求式涼。
“都簽訂陰婚契約了,宿主插手與否不會影響他們感情進展……吧。”
式涼給姜祿打了個電話,從拍賣行出來,姜祿已拿到了那個會計的資料,跟蹤高巍的人也發回了位置。
彼時高巍在便利店吃泡面。
“跟蹤我的人果然是你的。”他邊吃邊說,“但是我人好,沒有甩開他。”
式涼把會計的資料甩到他面前。
“93南洞奸殺案、95常浦入室搶劫殺人案……還有很多案件,兇手都是他。他家卧室衣櫃後有個暗格,放着從受害者身上拿的戒指、發夾、胸針……”
“你說什麼?”
“給你業績和當英雄的機會。”
高巍翻了翻資料,嘴角挂着冷笑:“用一個入獄的會計換我高擡貴手?”
他把資料摔到式涼臉上。
式涼則愉快地揚手把泡面湯打翻到他褲子上。
“随你。”
他轉身離開,留高巍在原地暴跳如雷。
把向含微介紹過去後式涼就沒再過問了。
式涼隔三差五收到銀行彙款短信,伴随着向含微的其他短信。
從錢的來路延伸到很多話題。
廣告導演在片場的怪癖。
拍攝累的地方和有趣的地方。
廣告播出後經紀公司總給他打電話,不知道怎麼洩露的号碼。
有時還有彩信。
他畫的畫,像小狗的雲,光線漂亮的城市一角,畸形而别具美感的樹……
一般式涼看到就會回。
這期間警方破獲連環殺人案占據了所有新聞标題。
受害者親屬為首的群體在法院門口靜坐,請求死刑殺人犯。
八月十七,中元節這天,賀虞也在靜坐的人群中。
黃昏黑白交替之際,天邊鬼雲蔓延到了法院上空,圍繞着招展的旗幟,哀嚎、哭泣、尖叫、咆哮……
賀虞攥緊拳頭,直視它們。
從混沌中分辨出它們每一個的面孔,其中大多是老幼婦女。
身處熱曬了一天昏昏沉沉的人群中,她無法抑制地流下了恐懼的淚水。
這恐懼既是對或凄慘哀切,或猙獰暴烈的鬼魂,也是對孕育出它們的這個人世。
……
台港拍的廣告也在内地播了,不少經紀公司、時尚雜志和廣告商通過學校聯系向含微。
做模特的薪資比他以往的打工高,他得到更多時間專注繪畫。
不過模特也有其辛苦,他仍不喜歡這份副業,難以像其他從業者一樣随意露肉,被不同人的觸碰,坦然應對攝影師近乎騷擾的言語,還有被同學拿着沒穿幾片衣服的寫真要簽名的尴尬……
他還更頻繁地聽到了對自己的評價。
人們似乎覺得他冷若冰霜,拒人于千裡之外。
向含微隻是常常跑神放空,不怎麼做表情,緊張不知所措時則完全面癱。
他私下對鏡練習過笑容,結果和攝影師們的評價一樣,還是不笑更好。
總之他在努力變專業,不辜負得到的高薪。
他一直都沒有經紀人,合約都是按陳世良介紹的那位律師教的自己看着敲定。
他有每天記賬的習慣,預計臨近畢業就能還完做法的那筆花費了,包括加上法定最高利息。
換做兩年前的他壓根不敢想象。
陳世良也是他除賀虞以外最主動聯系的一個人。
回想開始自己給他發消息的熱情,向含微都有些驚訝。
他的回複得體又真誠,有時還有自己的思考見解。
後來他的回複間隔越來越長,字數也漸漸少了,察覺到變化,向含微自覺不再找他。
和賀虞偶爾聯系,但都不會問起他。
接着某天,賀虞的回複全成了一串串亂碼。
向含微詢問的電話和短信不在服務區,就此斷了聯系。
與其說命裡友緣淺薄,不如說他欠缺和人維持長久聯系的能力。
失去了台港的最後的朋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兩年前就是孤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