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含微沒想到會那麼嚴重,一時啞口無言。
這是式涼想做建築另一個原因。
上個世界的街上有不少殘障人士,尤其戰後。她們可以随意上街,無需多餘照顧,憑借全備的無障礙設施行動。
而憑借現有的公共設施和公衆環境,他想象不出失明的自己,或者坐着輪椅的海倫,要怎麼不依靠别人在這個苛刻弱者的世界出門行走。
來到主會場,賽車已經開始了。
賽車遠看如玩具般不真實,疾馳時發出恐怖的聲響,修理區的技工們咆哮着搶時間,觀衆席氣氛熱烈。
向含微堵着耳朵,順着式涼的手指找到海昀。
“她排第四?”
“電子屏上有排名。”賀虞吼說。
式涼不想喊,貼近他耳邊:“第二,前面有兩輛車是被落下了幾圈。”
“哦……轉眼她都十八歲了……”
向含微怔忪。
他小時候物質無憂,十八歲家裡破産的那個暑假在拼命打工攢學費。
如今不必再為經濟發愁,可是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所擁有的、能擁有的,沒有一樣是他期待的。
他問式涼:“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做什麼?”
“忘了。在謀生吧。”
式涼靠得有點近,他說話的時候向含微一動不敢動。
當看到比賽結束,海昀意氣風發地走出百萬造價的钴藍賽車,甩了甩短發,汗珠在陽光下閃爍,她在如潮歡呼中擁抱她的朋友,拿了銀牌,一左一右摟住式涼和賀虞的脖子……
向含微心裡有股不舒服的感覺。
意識到自己在嫉妒她,罪惡感讓他無法回應海昀的招手。
扭開頭,他望見了本場比賽的冠軍。
那是個年輕男子,穿着大紅的賽車服,活像賽車電影男主角,似乎他也有意成為那樣的人,回應粉絲的一系列動作相當戲劇性。
“霍駿不是F1車手嗎?來F3幹嘛?”
“為姑娘呗。”
向含微聽到身後路過的離場觀衆說。
接着他看到霍駿走向了海昀。
海昀一臉不耐煩,霍駿嬉皮笑臉,滿不在乎。
她趴在式涼耳邊說了什麼,式涼就領霍駿走了。
上個月海昀去看F1,霍駿是那場的冠軍。
走的時候她攔了輛出租車,他也鑽了進來,之後就對她死纏爛打。
這些式涼一早知道,海昀說她自己能處理。
然而今天霍駿搶了她的冠軍,又過來說了一堆油膩情話,海昀徹底毛了,讓式涼想辦法,可以的話揍他一頓。
式涼準備帶他去樓上辦公室聊一聊。
在走到電梯前這五分鐘的交流中,式涼發現他簡直是林燦森第二。
跟這種人是講不通道理的。
進了電梯,式涼直言讓霍駿遠離海昀,得到的回應:“你算老幾?”
于是式涼提議打一架,輸家聽赢家的。
霍駿同意。
電梯一層層上行。
到了辦公室的五層,式涼抽空按了一樓。
下到第二層,霍駿已輸無可輸,跪在地上喘粗氣。
“疼過了就好了。”他留手了。
電梯停在一樓。
式涼伸手:“别再靠近海昀。”
霍駿點頭,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來。
當時向含微感覺不對,問了海昀。
他還沒見過女兒撺掇追求者和老爸打架的。
人家報警怎麼辦?
他實在擔心就追了過來。
電梯門開,看到毫發未傷的式涼從地上拉起霍駿,霍駿則唇鼻帶血衣衫淩亂,他正要說什麼,突然之間,霍駿猛地一拉式涼。
海昀第一反應是他不講武德,就要撸袖子上去,下一秒傻了。
趁式涼分神,霍駿吻了他。
碰到霍駿沾着血和唾液的嘴唇,式涼給了他肚子一拳,他捧腹時照他臉又一拳。
他的血四下飛濺。
“把電梯擦幹淨再出來。”
“遵命。”
霍駿舔唇,嘴裡打了個響。
“留個聯系方式呗。”
“……”
向含微目瞪口呆。
海昀看熱鬧不嫌事大:“倒也不用以身誘敵犧牲這麼大。”
……
腦瓜亮亮導演花超了預算,為了省錢讓向含微設計《念念》的海報。
由此向含微認識了一個插畫師,參與了他那個圈子的聚餐。
他發現向含微從中途開始就魂不守舍。
“你最近怎麼了?老發呆。”結束後他問。
“飯局上那兩個合夥開美術館的女人……”
“就是你想的那樣。都可以算是結成事實婚姻了。”
剛才飯吃到一半,向含微發覺她們關系不一般。
“你是美術學院的,這種不少見吧,用得着這樣嗎?”
如他所說,盡管社會主流排斥同性戀,美院不乏同性戀情,演藝圈也有,向含微不是驚奇這個。
讓他驚慌的是,那瞬間他想到了式涼。
他的背影;
總在前面為他引路的背影。
他的手;
在夜店拉住他,幫他在籃球場和賽車場上确定目标的手。
他的嘴;
标緻而鋒利,少言卻不拙舌……
最後是他兩拳讓強吻自己的人血濺電梯的畫面。
向含微捧着腦袋。
完了。
那種人是他能喜歡的嗎?
他連式涼一拳都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