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随時會塌陷的地洞裡發現了首領。
它長而靈活的節肢會從地下鑽出掐碎人的腿腳。
地下沒有霧,引它出來他們費了巨大力氣,兩人負傷。
然而一旦到了地面的霧氣中,所有人将随身攜帶的水壺倒空。
元煥不曾近其身,遠程用冰針劃破它甲殼的縫隙,讓水散成腐蝕性的水滴滲入傷口。
再引出它體内的漿液,不多時那地鐵般巨大的怪物就抽搐着百千條細足死了。
這招高效,然而消耗巨大。
解決掉首領,元煥帶衆人回程。
士兵清剿不力,餘下大量變種,它們失去首領後到處亂竄,難纏得很。
帶着三四個傷員的元煥一行人這才體會到去程有多輕松。
看到元煥的隊伍,知道這場戰役結束了,士兵們口口相傳。
一部分主動跟在元煥隊伍左右護佑,更多的用火焰槍開道,奔向自己的世界。
這時變種就沒那麼可怕了,門的方向在迷霧中也沒那麼不好辨認了。
之前碰到式涼的那片灌木,多出了好幾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身上有明顯的包紮痕迹。
式涼不在。信号不好,通訊連不上。
元煥不爽地等在原地。
手下把傷員和死者區分開。
有些傷員的防毒面罩即将失效,就隻好把死者身上還能用的摘下來給他們。
元煥看到了元瑩開膛破肚死不瞑目的屍體,就在他腳邊十步外。
過了一會兒,有人用布給死者逐一蓋上了面部,搬上推車運走。
式涼終于回來了,扛着兩個傷員。
等他把人放到推車上,元煥過去,抓起他的手。
末了,式涼甩開他,半跪在地緩了很久。
“所以為什麼偏要上前線,不等着跟我一起?”
“沒你們臉皮那麼厚。”
“……”
還能怼人,看來他好得很。
元煥想式涼不滿的應該是哨兵的權責不匹配。
讓大量普通士兵犧牲生命為哨兵開路、搜集情報,而哨兵獵取首領,得到榮譽和晉升。
早期的戰術是比較公平的,所有人同時進門,士兵掩護哨兵,哨兵也盡力保護士兵,尋找并殺死首領。
但那樣高階哨兵的犧牲率太大了。
珍貴戰力的損失是一方面,高階哨兵基本都高軍銜,母親是某某首長,怎麼可能讓他們和普通人一起沖鋒陷陣。
這次式涼不顧元峮安排,似乎是想憑一己之力想加速戰争結束,減少犧牲。
他的确做到了。
士兵陸續撤離門外,他們身邊的人流從密集到稀少。
光芒微弱的指路篝火在視野中緩緩倒退。
當看到其中一個被擋住,元煥停了下來。
拖着腳步走在他後面的式涼站住,低頭從包中找出一卷紗布。
當他往手上絞紗布時,篝火前的人走過來,向元煥敬了個軍禮。
“羅式涼?”
跟在元煥身後的醫療兵非他莫屬了。
她敲敲臉上豬鼻形的罩體。
“我是盛義,這麼巧……”
元煥示意其餘人先走,轉過身:
“巧麼,難道不是我讓你事成後等在第十七個火堆旁?”
式涼擡起頭,隔着蒙有一點哈氣的眼窗看向他們。
罩着防毒面具的人在飄渺的霧中宛如怪石。
元煥誇獎盛義:“做得好,我看到元瑩的屍體了。”
式涼發現盛義投來的視線。
“為什麼?”
“我聽到元瑩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刻薄地嘲笑你原諒了他,還說要往你的醫療箱放刀片。”
“我問他。”
元煥笑說:“失了分寸,讓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當天式涼走後,他找來式涼隔壁宿舍的人問話,得知那個聞所未聞的元瑩居然跟自己有親戚。
如此一來,他倒想見見他了。
不期然聽到了元瑩和式涼的對話。
“你能原諒我嗎?”
現在他模仿元瑩這麼說,顯然是嘲諷。
式涼給元瑩機會,他就奪走;
想讓盛義置身事外,他就讓他成為兇手。
“我愛你,這麼做也是為了你。”
式涼撂下包,邊摘防毒面罩,邊向元煥走去。
他相信盛義沒有誇大。
元瑩對他的原諒不屑一顧,大肆取笑是事實,臨死前誠心地說對不起也是事實。
最終他的醫療箱裡也沒有刀片。
“這一路我忍得很辛苦。”
元煥挑眉,審視地看着他走近,尤其期待他摘下面罩後露出的表情。
接着,那張臉讓他愣住了。
甚至于他是被吓到了,被式涼擊倒在地都沒反應過來。
以往他看到的最多是式涼鼻孔堵着紙,未曾見過他七竅流血這般駭人的情狀。
系統也吓了一跳。
要把精神力覆蓋面延伸兩公裡實在勉強了,能力使用過度,自我疏導後大腦進一步負載,那種情況下被傾倒精神垃圾,宿主就是去下個世界都不奇怪。
盛義呆滞着,不知這是否算家務事。
見式涼跨坐在元煥身上,扼住他脖子的手青筋暴起,她不由得上前:
“别這樣!不要沖動!”
“我看起來激動嗎?”
鮮血在他臉上縱橫流淌,直直順下巴滴落,他閉着一隻眼,勉強睜着的那隻看向盛義。
“不過我最理性的時候,才是我最接近毀滅的時候,那時候你做的這種事我做得更多。”
系統想他說的是第二個……第三個世界?
“愛我,為我好……啧,誰教你的。”
元煥仿佛被大象踩在地上,感到陷在他包覆着喉管的皮肉的手一分緊似一分,血滴在他的面罩上、眼窗上,砸出小小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