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過來了,盛義焦頭爛額地去攔。
濃霧中隻剩他們兩個,還是在門内,元煥随時可以用異能。
式涼視野飄忽發黑,某種瘋狂的東西在他的神經中遊走,某時身下的人窒息中的抽動令他瞬間擺脫了那股錯亂感。
不知為何,元煥始終沒有用異能。
松了他,式涼看着自己的兩隻手,身闆無限彎下去,最終手肘抵在元煥因咳嗽而抖動的胸膛上。
元煥的呼吸在面罩内激蕩,透過凝着星點血迹的眼窗,隻能看到一頭汗濕的淩亂短發,手指穿插其間,指節泛白。
這輪是他赢了。
但這是什麼狗屎感覺?
“你究竟厭惡我什麼?”他啞着嗓子問。
“很多。但最厭惡的是和你一起時的自己。”
争強好勝,耐心缺失,充滿暴戾之氣,仿佛立足于鬥獸場,誓要壓過對方居于主導統治地位。
最初科舉緻仕,陷于政治鬥争時他曾沉溺于此,險些同蘭心決裂。
“你不覺得,當你從這種鬥争中感到樂趣,這段生命就被消遣了麼。”
式涼慢慢起身,用纏了紗布的那隻手抹臉,無所謂血在臉上塗成什麼樣。
“一種無聊、低級且下作的,消遣。”
盛義最終沒攔住那些人。
他們穿過霧氣,與式涼擦肩時,一個個都吓得不輕。
“元瑩的遺言你替他轉告他媽媽吧,他說:對不起沒能讓你為我驕傲。”式涼在盛義身邊停了一下。
盛義目送他身影沒入霧中。
元煥躺在那。
沒人敢去扶,看也不敢看。
他脖子上也有血迹幹結,緊繃着他的塊塊皮膚。
他忽然笑起來,笑聲嘶啞癫狂,環抱着自己渾身顫抖,像是濃霧在擠壓他,而沙地在把他活活剝開。
式涼穿過狂閃不止的閃光燈,上了守在門外的救護車。
他感覺自己随時都能閉上眼睛再不睜開,護士執意用三根,或許是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
他抹了點鼻子下面新湧出的液體,有點淡的紅。
“我想是腦脊液流出來了。”
……
“無聊。”
皮鞋鞋跟踏在他受過重擊的肋骨上,骨頭在将斷未斷之間那種危險的感覺讓他無法呼吸。
“低級。”
随後鞋尖數着骨骼間的間隙,落到他腰上。
“下作……”
那個位置很疼,仿佛已經有什麼把他刺穿了,他悶吭出聲。
元煥用他皺巴巴的衣服蹭了鞋底便收腳。
“收回‘希望得到你的原諒’這句話,我就允許你離職,現在還作數。”
元煥把杯底的酒液倒在他身上。
闵秀善清醒過來,搖了搖頭。
“你覺得是你需要我的原諒,還是我需要你的道歉?”
倒滿酒杯,元煥把杯沿擱在唇邊,空洞地看着滿牆的獎章和戰利品。
“元熠在179号門失蹤了,你找回了對我的愧疚心,很長一段時間我誤以為你是那種人,誰得勢你就巴結誰。”
他蹲身,仔細看闵秀善痛苦的臉。
“原來你愛他,想替他照顧他弟弟。”
闵秀善眼角流下眼淚。
“真惡心。”
元煥放下酒杯。
“爬出去吧。”
闵秀善本也站不起來。
元煥懶得回頭看他毫無尊嚴地爬行的樣子,而是拿出手機,打給元峮。
“給我找新的垃圾桶。”
“也好。羅式涼眼看要廢了。”
但要解釋他為什麼那副樣子從門裡出來,還得把元煥摘幹淨。
“他在醫院剛做完手術,我聯系他醫生給他開點藥,等他精神錯亂就把他送進南山療養院。”
“鄭在敏普通出身,家中次男,下有母親及姨母的五個姐妹,沒有父親和男性親屬,所以他和他哥哥需要承擔所有家務。
“覺醒成向導給了他躍升階級的機會。
“從中士搏命爬到上将的元炎滿心隻有權力,娶他隻是把他當播種機,并壟斷他的向導能力。
“他們開創了哨兵向導的政治婚姻,把孩子們訓練成替他們掌控軍權的工具。在這種扭曲的家庭下,元煥和他姐姐——”
連圈從式涼手中墜下的蘋果皮被削斷了。
“關我什麼事?”
“元瑩——”
“又關他什麼事?”
“……”
系統也是想給主角說幾句話,免得宿主殺了他,下個世界更慘。
“下午他們二位要來,讓你有點心裡準備。”
式涼住院期間,羅父陪同看護。
一大票人來探望他。
戰場上救過的人,同連隊的戰友,做不知所謂慰問的官員,粉絲的信和禮物都從這間病房流過。
現在元煥母父也要來見男兒用了這麼久的向導。
他們身後跟着記者和攝影,言談舉止相當正常。
等他們走後,元煥又來了。
他一個人,身後什麼都沒有。
元煥問式涼病情,醫生都給他開了什麼藥。
羅父找出那些瓶瓶罐罐,式涼還以為他會不耐煩,沒想到他對其中的精神類藥物如數家珍。
“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羅父被護士叫走了,式涼問。
“就是那種和萬聖節反過來,各種妖魔鬼怪都裝成正常人的節日?”
“……”
元煥在櫃前将藥原樣收起來。
“沒有那種天天過的節日。”
盡管他用身體擋住了式涼視線,式涼也從窗戶的反光模糊看到他把醫生昨天開的某瓶藥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