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耽誤了?”
“全宇上個月在會上指桑罵槐,今天幹脆不裝了,叫我識相地去守國境線。”
他尋覓的目光略略掃過這邊,元煥轉身離開了大廳。
事發後元煥首次撥式涼的電話。
沒想到會通,那邊背景音一片忙亂,什麼東西砰地掉在地上,元煥用幹澀的嗓子問:“你為什麼……”
“隻是把事實原原本本呈現給大衆。”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冷靜。
“沒錯,你沒錯,你是對的,是我自作自受。”
他想他是對自己的一廂情願有些惱羞成怒。
“全永奎是在利用你,你要面對全國人民的審視,無數人會想方設法毀掉你和你的家人,你何必……就因為不想再和我——”
“元煥。”
式涼低沉微啞的聲音帶着歎息和安撫。
“有些事這麼做才對。”
在這所大宅過去的房間裡,元煥輾轉反側。
天際破曉時,他下定了決心。
他匆匆走到樓梯轉角,碰到了元峮。
“難得見你這副有成算的樣子。”
元峮仰視着階梯頂端的元煥,饒有深意地晃了下頭。
“沒錯,我聽到了。現代科技太進步了。”
十年前元煥姨姥還是國防部長時,以警備他國情報活動為由打開了監聽的缺口,如今竟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羅式涼問我為什麼讓他搬進你家,我給你圓謊之後就在等這一刻。”
“什麼?”
“你要認罪不是麼?别擔心,我不攔你。”
他緊張戒備的神情讓元峮無奈一笑。
“但是出于情分,我得讓你明白你将要面臨什麼。
“就以你投誠全家成功為前提:第一種可能,元家被政敵打得難以翻身,我們失去所有锒铛入獄,全宇成了一把手後可能會特赦你,但那時候羅式涼大概已經嫁給了全永奎。
“第二種可能,赢的是元家,羅式涼被弄殘扔進精神病院,你這個叛徒被判定精神瀕臨崩潰,像狗一樣被拷上預防環,我們會用羅式涼吊着你頻繁出征,直到榨淨你最後一分價值。”
元煥渾身發涼。
“你清楚哪種可能會實現。”
元峮一步步走上來。
“之前你不屑弄權,以至于你能有權力的時候也隻有一半尊嚴。現在你多了羅式涼這個弱點反而動了逃離的念頭,很有意思。
“這個關頭所有人都得一條道走到黑。擁有權力擁有一切,失去權力失去所有,十歲明白這個道理對元家人都算晚了。”
元峮遺憾地搖搖頭。
“你終究還是個男孩。”
“你也隻是個事務官。”
“對!可我擁有權力。二十年來我謹言慎行,收買這個威脅那個,日以繼夜殚精竭慮,上限也隻是你們姐弟的起點!
“如果我是你,我遲早會得到碾壓整個國家、決定人類未來的權力,但……
“我不是你,元家不會輸,這就叫命,人要認命,孩子。”
“你不知道對不對?”
“指什麼?”
“元熠對我做的。”
元煥疑問地看着他。
“自以為看透了命,卻連我那七年過的什麼日子都不知道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元峮撂下這句話,快步上樓。
元煥走到陽光下,手腳依舊冰涼。
他在庭院徘徊,大腦一刻不停地運轉,感覺不到饑渴,到了中午也沒有想出什麼。
陸續有客人來,神神秘秘地,元煥通過步态猜測出他們是哪個部隊将領和政府官員。
“無論如何不能用異能。”一個離開的人瞥見他,同身邊人說,“次元警備司全靖有話語權,讓他抓到把柄我們就完了。”
他們密謀的事呼之欲出。
昨晚他就隐隐預感,母親要發起政變。
世界大幅覺醒異能者之初,曾爆發過近現代最大規模政治性屠殺。
由此成立了國際異能組織,重點稽查政府異能濫用。
為了抵禦大國影響,次元戰争第十五年韓國實行了半封鎖。
倘若軍隊行動過程中使用異能,相當于向國際敞開國門。
一個不慎就會被激化内亂,喪失主權。
即使不能在次元門外用異能,S級哨兵也是核武極的軍事資源,不是官方活動連國門都不能邁出半步。私自離隊就是叛國罪。
即使式涼未曾揭發且願意跟他走,國土之内他們又能逃到哪去?
元氏的耳目遍布全國。
因為他覺醒成了S級,闵秀善隐瞞了姐姐失蹤的原因。
一個S級無論如何都逃不了,姐姐還他的自由隻是徒添負擔。
他也是鬼迷心竅,居然天真地以為可以脫離這個處境。
元峮常年看着母父臉色做事,他說他們會把式涼折斷手腳關起來,把他的脖子铐住像騾馬一樣驅使,他們就完全做得出。
母父對他不像對元熠那樣有感情。
姐姐死在門裡都不逃,肯定是他們拿自己做要挾。他可能以為他的死能讓母父反省,沒有他,自己也可以逃離了。
但那兩個政治動物經過權力多年喂養已然膨脹成了遮天蔽日的怪物。
式涼做了赢面最大的選擇,不過要想在政治鬥争中戰勝他們,還不如去暗殺他們。
他們太擅長在這個他們一手打造的體制裡弄權了。
想到最後,他忽然變得毫無情緒。
一瞬間他仿佛脫離了自己,留在原地,看着他身體朝謀事的房間走去。
事實上,元煥根本不關心誰赢,不在乎正義。
這麼做得不到原諒,但能擁有式涼,就像元熠曾經擁有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