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延續得這麼久。
久到元煥差點忘記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好像他們是一對感情很好的普通情侶。
式涼會做豐富可口的飯菜,送他出門、等他回家;
給他過他可有可無的生日,逢年過節把家裡裝扮得無比有氣氛。
元煥再未抽過煙,若非酒局,喝酒不會超過一杯。
晚上可以安睡,頭不再疼,出征次元門,對戰首領有源源不斷的力量。
馬上三十歲,家裡在給他找結婚對象。
他拒絕了很多次,元峮在中間沒有直接傳達,而是幫他委婉延後了。
身處權力中心一堆糟心事,但隻要元煥回到家,那些就不再是困擾。
光看網絡,他的風評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實際人們不過疲于再戰,被權勢的公關攻占了輿論陣地。
一天中午,他視察醫院出來,有個混在記者中的人試圖往他臉上潑辣椒水。
那人被安保按到在元煥十步之外,辣椒水甚至沒有濺到他鞋面,卻像一記耳光般提醒他,他所擁有的一切多麼不正當。
思及式涼會在電視上看到,他一陣火辣刺痛。
晚餐時他帶人來給式涼卸下了腳鐐。
那處皮膚顯出病變的模樣。
元煥不敢多看,遞給他一部新的手機。
式涼先存了元煥号碼,還炫耀自己給他備注的“元寶”。
“回家看你母父吧。”
這是放自他走的意思。
“好啊。”
式涼佯作不知。
“跟我回家見家長。”
“……”
元煥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申請假期。
式涼戲稱他是少爺下鄉,元煥不以為意。
又不是第一次去,鄉裡的路還是他修的。
待親眼目睹旱廁,元煥震撼得天靈蓋冒涼風。
式涼考慮到這點,給他訂了有現代衛生間的賓館。
他的警衛給衛生狀況堪憂的房間做了大掃除。
式涼隔一天會來陪元煥過夜。
牆壁薄得像紙,床也不禁搖,他們要麼不做,要麼做得很克制。
飯在式涼家裡吃,别的地方食物裡真的可能下毒,小賣部全都關門拒絕元煥入内。
鄉裡各處有他的警衛,鄉民禁止小孩出門亂跑,元煥在街上見的最多的是狗和喇蛄。
這些年元煥送式涼禮物,翡翠黃金什麼貴送什麼,式涼興緻缺缺,他家人也不收。
過意不去,也是閑的,元煥提出幫忙種地。
正好這幾天有相對不那麼累的活,給莊稼打藥。
“這個他有優勢,不會被農藥噴霧毒到。”
式涼這邊在壟頭上說,那邊元煥直挺挺倒下,壓塌一片秧苗。
又中暑。
元煥被式涼扛到樹下。
“我為什麼要受這種罪?”滿身泥土的元煥想。
但下一秒,式涼讓他枕在自己膝上,那雙溫柔含笑的眼睛和簇簇皎白梨花映入眼簾。
值了。
傍晚披着斜陽的橙紗往家走,式涼見他眼睛不離梨花。
“折幾枝回家?”
元煥擺手。
“越折長得越盛。”羅母在後面說道。
元煥撐不到回賓館,先到羅家清洗。
現抽出來的清冽井水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這次他洗得無比快,式涼還在房後菜園子和羅母說話。
元煥走進房子和院牆間迂回的過道,停在園子前的轉角。
“……到結束特輯拍攝都沒想這樣的。”
在255号門式涼就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不一樣了。
于是加快收集證據,揭露真相,順便斬斷他對自己的念想。
“從他家出來,在樓下要走的時候,下了初雪,特别想讓他也看到,是那時候……”
是那時候,式涼意識到應該辦不到了,世界線又要毀掉了。
“我的向導能力比較特别,和他連接精神後,我仿佛住在他眼睛後面,感受他誕生至今所有的喜怒哀樂,哀傷困苦,思其所思,念其所念……”
陪他從隻有片段記憶咿呀學語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慘痛長大。
“就這麼在我還讨厭他的情況下,我們融入了彼此的生命。”
一段親密關系的建構需要交流、接觸和時間,還有很多外部的東西,作弊的精神系異能卻可以繞過千言萬語和萬千日夜,直接達成那個結果。
“大概一旦和人達成這種精神連結,我都會不容抗拒地愛上那個人,但命運給我的是元煥,我無法想象别人……
“總之,我愛他。”
羅母連連搖頭。
“那陣出事的時候你妹妹把那些個一五一十念給我,我和你爸哭了一夜,你看這幾年我們頭發白的。”
“事實在傳播中會有誇張和扭曲……”
“把你關到現在才讓回家總是事實吧?你還還……你腦子不正常了!”
羅母嘴唇直哆嗦。
“姓元的和次元門、哨兵向導通通消失就好了!”
靈敏地聽到了主人不對勁兒的聲音,剛從外面瘋玩回家的大黃沖向後院。
啄食的雞被攆進了過道,高叫着與蹑手蹑腳退出來的元煥撞個正着。
大黃也來了,狹路相逢,雞飛狗跳。
元煥心情絕望,如果可以不被發現,他甯肯躲進旱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