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支持你這病得不輕的想法,是因為我覺得我們死在一起也不錯。”
式涼雖然有些把握,但還是問系統。
“如果我的意識被Erde吞噬,你能把我完整分離出來帶去下個世界嗎?”
“能吧。”
把生命體征監測儀給他戴上,元煥帶着急救裝備和藥物等在一邊。
他以為精神交流不會有動靜,式涼把雙手埋在土裡,不多時,儀器發出一聲尖嘯,式涼心跳暫停,體征清零,所在位置開始下陷。
土裡鑽出黏菌的菌絲爬上他的身體,草葉伸長,執着地覆蓋他。
元煥試圖扒開那些東西,把他拉出地坑。
纏結得很緊,完全拉不斷。
元煥抽幹水分,草葉枯敗,黏菌幹成一塊塊疙瘩,然而新的又蓋了過來。
百傾草地安靜而迅猛地席卷而來,比草還密的菌絲破土攀纏……
抱着沒了心跳的式涼,元煥輕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宿主?”
系統一開始也不信。
“宿主!”
三分鐘過去,它感應不到他了。
“來真的?宿主宿主!”
石沉大海。
系統去商城逛了一圈,有什麼能起死回生,或殺死一顆星球?
有也買不起啊。
五分鐘後,轉播畫面消失。
一個光點緩緩飄下,那是報廢流程小助手。
“等等等等!我又感知到宿主了不騙你!”
光點勻速前進。
“對不起我說謊了。”
系統忽然一靜。
“不是,這回好像……”
光點原路返回,屏幕重新出現,系統還麻着。
翻倒的體征監測儀上顯示出漸強的心跳。
元煥即将窒息昏厥之際,那些東西停止了。
他聽到了式涼的呼吸聲。
抽幹周身草和黏菌的水分,他帶着式涼坐起來。
那些東西從他們身上脆裂散落。
他捧起式涼的臉,不禁呼吸一滞,又一次七竅流血。
“成功了。我還好。”
式涼慢慢擦着淡紅色的血。
“不用擔心首領,我們走吧。”
燈籠形的樹通過藤蔓上的吸血針盜取路過生物基因。
它中空的内部形似子宮,複制出的生物活動十天便會死亡,屍體生長出大片樹苗。
元熠每天讓它們取血。
傷口奇癢,耗血巨大,搜集的人造血漿有限,後期她全憑意志在撐。
複制出來的生物輪廓盡管粗糙也能認出是她,于是複制體一誕生她就焚燒它們。
式涼的疏導勉強讓她不被寄生蟲控制心智和能力使用過度暴走。
達到一定種群密度,Erde以她為坐标開啟次元門。
門會由她從裡合上。
離開前,元煥回頭看了很久。
元熠滿是密密麻麻針孔的紫黑手臂向兩邊一掙,草和黏菌中有了空間,她拿起槍,抵住左胸扣下扳機。
卡殼了。
她使勁轉過鮮血淋漓的臉,透過空隙遠遠看到元煥似乎正注視這邊。
她笑了下,摸索着給槍排除故障。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她再度舉槍——
309号門關閉以後,全世界都不再有次元門出現。
時隔半年,聯合國正式宣布持續了三十六年次元戰争結束,認可式涼的貢獻。
平民停下工作,士兵放下武器,走上街頭,慶祝次元戰争結束。
總統府被群衆占領。
元炎倒台。
元煥早與元家決裂,免于被清算。
式涼拒絕談論309号門内發生的事。
元熠讓式涼發誓不透露她的存在。
結束次元戰争的大部分功勞屬于她,式涼做不到講述如何完成那般壯舉而不提她。
太陽穴一冰,元煥摸到塑料包裝的雪糕。
“托小妹的關系弄來的。”
小賣部還是不對元煥開放。
但他欣賞店主大娘的正義感。
雪糕有股廉價的香甜。
從小賣部門前的木凳朝日落的方向走,有條沿途都是梨樹的平整小路。
風吹過,花瓣紛落如雪。
式涼叼着雪糕棍,肩膀時不時與元煥碰在一起。
“在想什麼?”
元煥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有實感。”他抿去最後一點,把木棍扔到樹下,“異能還在,戰争被你結束了。”你還在我身邊。
“我在Erde上遇見了幸存者,他們在那掙紮求生,沒有他們的智慧,積累的經驗和信息,我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法做到。”
元煥默然不語。
“有個幸存者告訴我,和Erde相處、抗争這些時間,他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式涼繼續說。
“自私、貪婪、暴力、侵略和虜役,同愛和無私一樣,都是與宇宙群星誕生之初一同出現的。
“我們的生命,極緻地反映着最為原始也永恒現在的宇宙。
“最後源自大地的,都要歸于大地。”
Erde是德語大地的意思。
姐姐會各國語言,專精德語。
還有人形變種的身形……
元煥走到一棵梨樹下。
式涼在他身後,能做的隻有見證和陪伴。
這個真正與人生和解、徹底釋然的時刻,靜谧而痛徹心扉,獨屬于他自己。
系統則想:從起初的發動戰争到這個世界結束戰争,宿主也算完成了一次自我救贖吧。
“要不要折枝梨花回家?”
“嗯。”
摘掉上面的螞蟻,元煥捧着花枝,手向式涼伸出,立即被握住。
掌心有東西膈着。
元煥翻手一看,是枚戒指。
式涼替他戴上無名指。
“你也不問我?”
“你那麼愛我,”式涼從兜掏出另一枚給他。“不可能不想和我結婚。”
聽着不爽,但是事實,元煥垮着臉給式涼戴上婚戒。
式涼支着元煥的嘴角往上。
元煥叮了他食指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