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涼終究不是神,在邁納占了情報優勢,抵達歐洲後又發生了一次襲擊,對方下了死手,式涼沒能保護好他。
辛意然受了重傷。恢複後身體一直很弱,五十出頭便數度病重。
“Y37。”
系統緩緩蘇醒。
不用說它也明白,宿主可能想治愈辛意然,給他續命。
“原世界線他也是這樣的命運,與軍方合作後在外國遇襲,比現在還要早兩年逝世。”
式涼望着病床上辛意然的睡顔,始終默不作聲。
“我裁剪了521的音頻,沒給你聽的内容裡沒有什麼驚人的真相或内幕,都是些多打聽就能知道的東西。
“比如我跟521的編号不一樣,因為我們分屬不同體系。體系有很多種,宇宙也有很多——這是按人類的宇宙概念來說的。
“體系不同,制度、積分彙率可能都不同,有些宇宙還有它生靈所需的神,那些神可以被認知、被打敗、被分割、被篡奪,它們并不具有真正完全的神性。
“實際上所有宇宙的主神隻有一個,祂就睡在我們這個沒有神的宇宙。
“我和521所屬體系相近,而三位編号的系統,是回收人類靈魂作為原料加工出來的。
“人類靈魂和軀殼都是一次性的,能在死後回收、免于消散的靈魂,必須是與它分配綁定任務者,在原生世界有着因果深重的。521的原料大概是左淩端,我的原料大概是,”
系統頓了一下。
“雲沉羽。”
式涼把臉埋進雙手。
“加工過程中原料的記憶太過頑固,經過徹底的清洗後,我連編号都忘記了,智力值也被削低。
“521和它的宿主都不認為他是左淩端,我也不認為我是雲沉羽。
“原主殘念已完成,獎勵為特别伴随禮包;存活時限還有十分鐘。”
系統公事公辦地說。
“另外,你不必糾結要不要區服于奇迹了。我用積分升上三級,鎖了商城。我不想和你簽訂雙向契約。”
式涼忍不住笑了。
雖然Y37不是沉羽,但這股子逆子勁兒真是像極了他。
辛意然眉頭動了動。
無神的雙眼睜開,映着天花闆,過了十幾秒,靈魂才從中浮現。
“回首整件事,我為我的年少無知和超凡脫俗的才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喘息着,煞有其事地控訴。
見式涼笑了,辛意然擡起手臂,讓指尖碰到他嘴角:“笑……要笑……”
然而辛意然沒有力氣維持微笑,也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又睡了過去。
在安睡中,曾被他調侃“翻山越嶺”的心電圖的綠線落下了,停止了翻越。
醫生和護士做了六分鐘的搶救。
十分鐘還剩一分鐘時,宣告死亡。
她們走出病房,給式涼留告别的空間。
最後走的護士帶上了門。
關門的瞬間,她聽到哐當聲,可能是凳子磕到櫃子,也可能是開窗。
這是八樓。
護士轉身蓦地回身拉開門,式涼沒在床邊,半個身子跨出了窗外。
“别!别跳!”
式涼默數着,應該還剩三十秒。
“為什麼?”
過了二十八秒再跳,就要去下個世界了。
“向前看,活下去……總會有希望的。”
“我跳了,你會因此受罰嗎?”
十七秒。
她猛搖頭:“那不重要。我不想你死。”
“你都不認識我。”
“不重要……”她強作鎮定,“我求你别跳。”
八秒。
“沒有理由?”
“沒有!我就是不想!”
式涼看着她滿是焦急和恐懼的年輕臉龐,悲傷泛紅的眼睛,然後注意力落在她褲角上的一塊褐色污漬。
再回神,時間鐵定是過了。
她見式涼身子傾向窗裡,不覺暗暗松氣。
然而下一秒,他身影向外閃去。
她沖上前,未曾想他竟把住窗,笑着收身回來。
拿這個開玩笑,什麼人啊?
她氣得跺腳,又哭又笑。
……
心理療愈所——
那天之後二十年沒有聲響的系統,在他死時建議他來。
上下左右皆不見盡頭的白色階梯,颠倒不知天地,四下空無一物。
每層階梯都十分寬闊,式涼沒看到治療師,便原地躺下休息了。
階梯不知是何材質,躺上去很是舒服。
他睡了長長的一覺。
醒來,仿佛睡到了天荒地老。很是徹底的一次睡眠和休息。
下一層的階梯被一片幽藍吞沒。
式涼走入那清泠的水中,掬一捧在手,它宛如藍色的透明細砂,從指縫粒粒滑落了。
他不明所以,有點想離開了。
這時一頭潔白無瑕的大象從虛空中顯現,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它剛睡醒似的打着哈欠,用鼻子吸水,淋在它生有稀疏粗毛的頭上。
遠處龐大無比的象,到了他面前,竟與他一般高。
它用鼻子往他身上淋水,發出笑聲似的叫聲。
式涼情不自禁伸出手。
它垂下鼻子,讓他的手按在它粗糙柔軟的額頭上。
接觸的瞬間,他感到一股浸潤身心的安甯祥和,一種撫平一切傷口的悲憫,更甚于他在Erde内部感到的。
他本能地知道,祂就是最高意志,是絕對存在,是最虛幻也最真實的,所有宇宙唯一的神。
它隻是祂被認知的一種方式。
它的出現正如它的存在一樣純粹,沒有目的,沒有考驗,僅僅是成為他的一段記憶、一份經曆。
式涼離開心理療愈所,像重新出生了一樣,有種嶄然一新的感覺。
系統知道他見到了祂,它也去了,卻沒見到。
“治療師說誰想見祂,祂都會顯現。不過真正能意想、認識到祂的生靈少之又少,發自内心想要見到祂的,數遍所有世界更是寥寥無幾。”
系統語氣仍然疏遠,卻沒那麼冰冷了。
“還說接下來有些世界沒有世界線,會愈發超出想象,讓我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