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涼解開路路,抓住還往那邊去的他,往樓梯走。
“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等我——”
路路的深情呼嚎,穆恩的默默垂淚,都令希兒一陣惡寒。
而另一邊,它們開始瘋狂錘門,發出防空警報般的嚎聲,洪鐘般的嗓門嘶叫着媽媽。
雖然恐怖,卻也啼血,希兒都有點心顫,很擔心路路和穆恩被進一步動搖。
穆恩僵住了。
路路吓瘋了,死命往前疾奔,一陣風似的刮過,不見人影了。
系統一瞬間領悟到了膽小的積極意義。
式涼和希兒扯着穆恩跟上。
無論距離拉開多遠,那凄厲哭聲都近在耳邊。
在之字形樓梯往上走了兩層仍是如此。
希兒後返味地有了情緒,就擡頭望着一個勁兒往上爬的路路:“壓根就是解毒了,還假惺惺在門外演,令人無語……這是幾層了?”
除卻住戶,每層都有些像是休閑場所的地方。穆恩把身子探出欄杆,越過中間寬闊的深窟,能看到圓形廣場。
通用語的繁寫數字浮雕鋪滿了廣場地面。
“馬上五百層了。”
“啊?”希兒震驚,“我們不吃不喝走了那麼多路,時間過去多久了……”
“久到你弟弟登基了吧。”
“閉嘴。”
哭聲停止了。
沒了那刺在所有人心上的哭嚎,四周忽然死寂無比。
他們不由停了腳步。
路路往回跑,但他沒有入夢,踏在台階上也沒有發出聲音。
他張開口,式涼什麼都聽不到,默劇一般的安靜。
霎時間,像是進入了噩夢。
塔内陷入了黑暗。
可是式涼竟什麼看不到。
這不是真正的黑暗,是什麼很難說。
聲音回來了。
每層廊上都響起踢踢踏踏的足音,哄睡歌謠聲,孩童笑聲,小販吆喝,鄰人吵架……
所有門在錯落地關合。
個别地方傳來杯盤刀叉、蹄鐵酒杯等物使用碰撞的聲音。
曾經生活在這的人一起回來了。
混雜在一起,沒有一個聲音不清楚,也沒有一個單獨的讓人聽得清的聲音。
他們四人挨在一起,台階上往來不休的各種族的腳步在他們腳邊,甚至腳下響起。
仿佛無數個時空重疊了過來;
它們的實際存在被抽成了透明的,卻能混合成鐵幕一般的黑暗。
“路路剛才走到五百層了,”希兒小聲說,“所以光沒了?”
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大得吓人,簡直要在整座塔回響。
“我想起來了。”路路語氣十分的出神。
“想起什麼?”穆恩問。
“哭聲,洪水。”
一陣通天徹地的隆隆聲蓋過了塔内的人聲。
“現在你成預言家了?”
數以億計的人聲消失後,她的聲音又小下來了,幾乎聽不清了。
“說得明白點!”
路路緊抓着式涼,呆怔着:“哭聲之後是洪水。”
式涼能看見了。
但聽也能聽到,水在從每個窗戶和牆縫湧進塔内,漫過地面和門檻,鑽出門縫,跌出欄杆,傾瀉進中空的深窟。
洪水淹過塔身,就像一艘滲漏的潛艇被按進水裡,每一層都在冒水,瀑布般向下傾洩。
高塔遲早會像玻璃瓶一樣被灌滿水。
式涼已隐約能看到水光了。
他們所在的樓梯挂着勢不可擋的水簾,飛濺的水滴很快讓他們濕透。
“我們要回去救花花和葉葉嗎,事情好像是因此而起?”穆恩聲音發抖。
“我不覺得是因為那個。”
路路摸了把臉上的水,說。
“龍族有遺傳記憶。我的祖先經曆過這一幕。”
“你不早說!”希兒激動起來,“還能想起什麼?”
“龍族會飛,不屑于建塔,後期才被暗精靈說服加入。龍契也是那時候創造出來的。”
“不是,對解決這個現狀有幫助的,關于洪水的,你再想想。”
“那天……獨角獸,龍……都不能飛了。”
穆恩很快地給式涼翻譯了緊要信息。
無典籍記載龍族記憶竟能通過基因遺傳,追溯到有曆史記載之前的過去。
式涼品嘗着嘴裡苦鹹的海水味,感覺抓到了一點眉目。
傳說獨角獸誕生于海洋,掌管海洋,洪水跟它們有關嗎?
所以它們才會落到如今這地步。
式涼又想到暗精靈和龍族背負的詛咒。
他們在這件事裡又做錯了什麼?
而下達詛咒者,想必不是上蒼,就是所有種族。
“還有嗎?”希兒逼問。
路路蓦地把身體伸出欄杆,擡頭。
那祖先所見到的光芒,如今還在塔尖,在黑暗中亮着。
“我們必須在那喚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