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恰逢暮春的最後一場雨。
不遠處,臨時搭建的發言台上,梁女士正在念訃告。飄忽、輕盈的春雨下,她的聲音偶爾哽咽。
祝悉失魂般站着,聽梁女士為她這一生陳詞。
這位經紀人雖然業務能力出衆,但在圈内風評好壞參半,總是争分奪秒、趕赴下一場商談,不乏有咄咄逼人的傳聞。這樣的人也會私下偷偷傷心嗎。他的視線在對方的發紅的眼尾停留了一會。
四周黑壓壓的傘、遠處的群山,再或者胸前别的白百合,都比沉重、肅穆的訃告更易接受。
他低頭無所事事,看胸花在風中顫動,看水滴從傘的邊緣滑落、濺開。
一個疑問長久地盤旋着。
怎麼會像按下了快捷鍵一樣,突然跳到了葬禮?
祝伊聽完了全程,理了理衣襟預備上前去獻花。她側過頭,想提醒兄長。
祝悉低着頭,手緊緊交握着。呼吸愈發急促。
祝伊腦子一瞬間空白。她直接上手扳起了祝悉的下巴,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幾乎想立刻讓他滾回醫院。
祝伊抑制住胸腔往上竄的火氣,把祝悉拽近。
“在她的葬禮上進急救,這太冒昧了。你想這樣?”順手捏了一把他垂在肩頭的長發。
祝悉撇開妹妹的手,沉默地整理了下儀表。
“不用撐傘。”
祝伊一怔,應下了。倆人并肩上去獻花。
*
實際上,祝悉第一次見許知是在首映禮。
祝悉被老師捎來陪同,在後台碰見了這位初出茅廬的新星。
似乎還沒成年,半眯着眼犯困。
老師把他推出去打了個招呼,寒暄了下。僅此。
之後幾年,家裡情況開始好轉,他也有了更多的空閑,去采風、去拍攝,還做了很多長輩眼中沒什麼價值的事情。
曾經祝伊跟他嚎,說家裡要她再讀一個經濟或金融類的學位,宜早不宜遲。
而他在西北的石窟外接這通電話。
狂風肆意作弄他的長發,他騰手掖頭發,慢條斯理:“媽媽當時切割了部分資産才送你出去的。是時候擔起責任了。”
對面假意“嗚”了兩聲,找借口溜了。
再之後,“許知”這個名字被提起是因為祝伊。
誰家失眠人士被半夜狂轟濫炸,心情都好不到哪去。他接電話前還在後悔不該把她放在白名單。
“什麼?代你去看……祝伊?”
對面人聲嘈雜,最後急急忙忙補了句,記得把之前那個珍稀的盆栽捎上!
什麼啊。他抓了抓頭發,權當認栽。
他在病床前見到了好心的許知。
人安分地躺着,沒有醒來的迹象,臉色蒼白,眉頭無意識地皺起。
感謝這位女士的熱心腸。另外,這個名字似乎……聽過?
祝悉沒把這件事往心裡去,畢竟這位據說是個人氣明星,在廣告上見過也說不定。
幾天後和工作室夥伴提起時,對方感歎,名聲不太好,但是個好人呀。
“她還給我們發過合作邀請。”
“什麼?”這會兒祝悉驚訝了。
對面人無辜地眨眨眼:“檔期滿了。篩掉了。”
祝悉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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