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繼續。”許知點點頭。
金色的絲線一縷一縷環繞着她,一端沒入了頭顱。
确認對方沒有不适感後,更多的精神力輸送過去。才接觸,産生了縫隙的精神屏障毫不客氣地吞盡。
半響過去,略微好轉。
線狀的精神力有條不紊地修補着縫隙,力求讓這道屏障穩定下來。
而精神力的主人卻在頭疼。
他上回也頭疼,但更多是惱怒。好心給才入職不久的同事搭把手,結果對方冒昧地抽掉了他大半精神力。事後對方上級還振振有詞,稱這是清道夫的本能。
但這次,竟然能更糟心。
清道夫倚在軟椅裡,眼睛閉着,自覺地給出反饋。前一刻的戾氣似乎是他的錯覺。可挽起的袖口下,手臂上分明新添了一小段青紫的淤痕。
其實捏住的下一秒對方就收力了,也就是他皮膚白,才看着唬人,實際上就那一刻有點輕微的痛意。
皺着鼻子悶聲道歉的樣子難得的乖覺。
也不全是她的問題。萊諾盯着清道夫合上的眼眸出神。要是有人在他身上安了個精神印記,話沒說全就堂皇地窺探。
那代價絕不止一隻手。
怎麼辦?萊諾困惑。
問題太清楚,因此他無措。
清道夫精神屏障出問題愈發頻繁也不是這幾年的事。
一百多年前,清道夫第一次和“記憶重置”被放在一塊。最初,奇異種以為是一個偶發案例。兩代後,所有清道夫都有了這個症狀,奇異種專家迅速改口,“一次不妙的集體異變”。
百年更疊,清道夫記憶重置的間隔已經不足半年。
對于這種下滑,理事會樂見其成。萊諾第一次參加奇異種會議時,其中有個草案就是關于扼制清道夫記憶重置間隔。
“包容”“寬慰”“安撫”多種友好的态度被強調,政客溫聲細語:這也是我們的同伴。
對于可拉攏又可控的對象,姿态要親和,得意不要顯露。這是導師的告誡。而面前正是一個傑出的示範。
至于草案試行的成果,虛頭巴腦的報告算嗎?
事實上,太晚了。清道夫數目日漸稀少,到這次草案提出時僅存幾十位。全部參與醫療研究,樣本也不夠。
這些問題都是擺在明面上的。
萊諾以前專門研究過清道夫,對于這個現狀他很滿意。清道夫啊,不在意奇異種、人類社群的倫理規則,但又莫名其妙地恪守着古老的道德準則。日常在缺德和有德間跳反,是把過于剛直的利劍。
閑着可惜,拉攏?又不太穩定。
記憶重置是個轉機。雖然結果不如人意,但能騙一次也算賺到。
有别于其他摩拳擦掌的同僚,萊諾滿意的是:記憶重置這層天然的削弱下,清道夫變得可控。
這曾經令他安心。
萊諾的目光光明正大地掃過清道夫臉龐的每一寸,最後停留在眉眼上。他現在也算兼任精神疏導師,觀察自己的患者多正常。
20天,20天,他默念。
五年前編撰的清道夫指南上,記載的記憶重置間隔還在2-4個月,而現在,許知的精神屏障産生縫隙,隻隔了20天。
他現在可以用精神力為對方緩和、修補。但記憶重置的過程不可阻擋。
也許,下一個20天後,自己就要和這位熟人重新自我介紹。許知……會像隻炸毛的獅子似的盯着他,警惕又提防。
所有的交際、情緒就此消弭。
而對方一無所知。頂多和心大的狐朋狗友繼續厮混。
系統繪聲繪色地描繪它近來的見聞,順便提了嘴精神屏障的縫合現狀。
【好了個六成。根據資料,剩下部分是人力無法幹預的。】
精神屏障破裂是記憶重置的前兆。
和毛球拟态并肩坐着的小人面如土色。
許知頭疼。且頭疼的理由十分樸素。
她餓!
載入前兩個月,因為任務面闆沒有解鎖,清道夫的身份附加狀态并沒有加載。
維持了兩個月多的不饑少困生活,現在,她不僅産生了食欲,食欲對象還不對勁。
難道她真的要啃人?
許知困惑着順便多吃了兩口萊諾的精神力。無他,解解饞。這算是她今天的新發現,精神力有味道。
客觀說,萊諾的精神力味道算不上美妙,還極具迷惑性。清新的果香下,難免會産生期待。結果一口吞下,是尖銳、鮮明的酸。
幸好她定力不錯,不然面目扭曲該怎麼解釋。友好地提建議:萊諾你精神力太酸了,能不能換個口味發展?
也就是食欲湧動得太暴烈,分分秒秒聳動她去啃人。不然,這味道誰吃第二口。
許知為她的味蕾惆怅了幾秒時,室内的另一顆心髒變得活躍,輕微的呵笑聲響起。
【?】
【?】
許知睜開眼,來讓她看看,這個家夥在笑什麼?什麼開心事不分享下嗎。
一雙眼忽地睜開、瞪圓,視線鎖定在他身上。
……疏忽了。
萊諾第一反應懊悔,精神力上攜帶的情緒波動沒有篩除。這種小錯實在不該。
“好些了嗎。”
許知:“好了。你在笑什麼?”
“我在想——”
“是不是該成立一個清道夫安撫中心。”
笑意沖淡了他眉眼間的冷淡,但并不坦誠。
【他精神力上攜帶的情緒明明是負面的。】系統嘟囔。
準确說,是悲傷,還有點混雜的其他情緒。
許知:“安撫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