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眼皮狂跳,甚至不敢回頭去看晏聞歌。
晏聞歌微詫:“誰?”
老闆不解道:“就是魔域的老大啊,姓晏的那一位,坊間關于他的各類傳聞話本不少,怎麼,公子您沒有聽說過嗎?”
晏聞歌又看了江沅一眼,将她縮着腦袋一副不大敢與自己對視的樣子,在心中冷笑兩聲:“自然是聽說過的,隻是我沒想到,竟然還有關于他的話本子。”
老闆‘嗐’了一聲:“怎麼沒有?那晏、呃,那位可不是凡人,不瞞您說,除了玄門那些大能之外,供稿人就愛寫他。”
晏聞歌微微一笑,笑意并不及眼底:“這又是為何?”
老闆道:“好寫啊!”
“聽說此人樣貌非凡,行蹤不定,性格詭谲妖異,又有着能讓玄門中人視其為眼中釘的本事,您瞧瞧,這人物得多好寫?”
江沅越聽越想把自己塞進那老闆的櫃台底下去。
她能感覺到晏聞歌的視線落在她背上,灼灼的一道,仿佛能将她的衣服燒出一個洞來,生怕自己做出什麼事情再引得他的注意力,隻好僵住了一動不動。
晏聞歌微笑着應了:“果然呢。”
他走上前來,肩膀抵住江沅的,繼續‘虛心請教’道:“那不知這套隐長歌寫的,又是什麼?”
老闆興奮介紹道:“說到這個,這套話本是目前本店賣的最好的,它……”
也不知供稿人是誰,竟拿着晏聞歌來寫了一套既狗血,又纏綿悱恻的愛情話本子。
标題裡的長歌,自然就是晏聞歌的化名。
話本裡寫,長歌自幼在魔域長大,被保護的很好,沒見過什麼生人,生性天真,一日忽遇上無意中闖入魔域的玄門弟子,那女子口舌伶俐,十分狡猾,且是個野心勃勃之人,在得知長歌的身份後,心生一計,想利用他使自己在玄門中揚名,便哄得他對自己生了情愫,哪怕是一顆心都願意掏出來交付。
這女子本想着把他交出去便是,但還沒等她行動,忽然又不知從何處得知一奇異的雙修之法,可以吸走長歌的修為,且并不會沾染魔氣,頓時大喜。
誰曾想,這長歌并不是普通魔族,那女子哄騙了他的身心去後,在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浩瀚如雲般的修為之後,身體竟出現了反噬之象。
而此時,長歌并未得知自己被利用一事,還傻傻地等着這女子脫離宗門,能夠與自己私守。
話本寫到這兒,忽然又冒出來一人,正是那女子的師兄,這師兄是女子的傾慕之人,一心想與他做道侶,與他并肩揚名玄門。
女子正為了反噬之事心急如焚,沒空與她的師兄發展感情,誰曾想師兄外出采藥時,竟遇上了離開魔域來尋女子的長歌,竟然對他一見鐘情!
江沅是真的把腦袋給埋了下去,心虛地用手指黏着話本的書頁,心道晏聞歌不會一氣之下把這家書肆給掀了吧?
晏聞歌的面色從那句‘生性天真’開始就黑了大半,再到後來被騙身騙心,逐漸轉為鐵青。
再聽見師兄一見鐘情這處,更是已經開始暗自磨牙,想着該怎麼把這作者揪出來抽筋扒皮。
老闆說的興奮,繼續與晏聞歌聊故事梗概。
師兄對長歌一見鐘情,又不知他的魔族身份,便想将他帶回去,長歌想着要去見到那名女子,便隐瞞身份應下了。
三人在宗内一見,一人欣喜,一人驚恐,還有一人含情脈脈。
修羅場的這一幕寫的屬實精彩,那一冊補印了好幾次,仍供不應求。
然而更精彩的還在後頭——
女子在師兄的态度中隐約發覺了什麼,心一橫,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先将長歌給殺了,事後再做補救。
她下定決心,當晚就要動手,誰知尋到了長歌所住的地方,卻見師兄也在。
師兄與長歌訴說了自己的心意,長歌大驚失色,來不及說自己已經有心上人,且并沒有斷袖之好,就見師兄解了衣裳與他坦白。
原來‘他’其實是女兒身,在宗内女扮男裝多年!
說到這裡,老闆興奮地以拳砸掌:“精彩,實在太精彩了!便是我,也常常在店内翻閱這冊話本呢,真是愛不釋手。”
晏聞歌面無表情:“是麼。”
老闆:“是啊是啊!隻是話本暫時隻寫到這裡,要得知後面的故事,估計得下個月了。”
晏聞歌呵呵:“撰寫之人,還真是筆耕不辍啊。”
老闆抱怨道:“哪裡筆耕不辍了?寫的實在太慢,我們都等着看後面的故事呢!”
晏聞歌:“你恐怕是等不到了。”
他說完,順手将江沅的衣領一扯:“你再怎麼低着頭,這裡也不可能多出來一個坑,走吧。”
書肆老闆一愣:“您二位這是?”他看了眼手裡打包好的話本子:“這些…不要了嗎?”
白嫖啊?
江沅見他神色,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連忙丢了銀子過去:“要的要的!”
她講把幾冊書卷了起來,反手抓住晏聞歌,拉着他想要溜之大吉,免得這位被氣昏了頭,真做出坦白身份再殺人的事情。
老闆見他們給了銀子,面色這才好看些,在後頭扯着嗓子吆喝:“等下冊出來的時候您二位記得來買啊——”
江沅冷汗直冒,腳下飛快:“快走快走!”
晏聞歌冷着臉:“我為什麼要快走?”
“……”江沅道:“因為丢臉!”
晏聞歌重重地‘哼’了聲:“誰丢臉?”
江沅:“我!”
晏聞歌:“因為你買以我為主角的話本子麼?”
江沅面色一僵,硬着頭皮道:“這個事情麼…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嘛,我剛剛看了,還有我們宗主的話本子呢,也沒見她來把書肆給掀了啊。”
晏聞歌道:“我剛剛有說要掀鋪子嗎?”
江沅:“……”
他們在一家蜜餞鋪子前停住腳,江沅默默地将那幾本話本塞進自己的乾坤袋裡,問他:“吃蜜餞嗎?”
晏聞歌道:“好看嗎?”
江沅:“……什麼?”
晏聞歌笑眯眯地:“我的話本子。”
江沅再次省略号,小心措辭道:“不然你就當自己剛剛什麼都沒聽到?”
晏聞歌:“你難不成還可以消除我的記憶?”
江沅摸了摸鼻尖:“這麼介意啊……那不然這樣,我下次寫本以你為主角的話本子送你,你把這段記憶蓋過去,如何?”
晏聞歌:“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寫這些東西。”
“哎呀!”江沅用力地晃了下他的手:“大家愛看嘛!你能管得住一個人,能管住天下人嗎?”
晏聞歌淡淡道:“七日。”
江沅:“什麼七日?”
晏聞歌道:“再過七日,我來找你來拿你為我寫的話本子。”
江沅:……不是,真來啊?
或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太好讀懂,晏聞歌瞬間就猜到了她在想什麼:“怎麼,想反悔?”
江沅一言難盡地看着他:“你知道的,如果是我來寫的話,你可能會看到更離奇的故事。”
晏聞歌:“比如?”
江沅:“你真想聽?”
晏聞歌:“不要故弄玄虛。”
江沅摳手指:“就是,女裝啊,戰損啊,追妻火葬場,仇人變情人之類的故事。”
這下一言難盡的人變成了晏聞歌,他神色古怪地看着江沅,道:“你在逍遙宗的日子,想來還是不好過。”
逍遙宗的長老們平日都在教些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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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進蜜餞點心鋪子裡買東西,店裡放了試吃,瞧着那些果子點心都處理的蠻幹淨,至少沒什麼添加劑,頓時有些心動,眼巴巴地去看晏聞歌。
話本子的事情暫時以江沅答應了要給晏聞歌交稿結尾,到時她随便糊弄一下,給晏聞歌寫個兒童讀物看個樂就得了。
她也是後來進了鋪子才緩過來的,晏聞歌分明就沒有要找那書肆老闆算賬的打算,要不然的話,以他的性格恐怕早發作了。
他若是想要殺人,難道還會顧忌什麼?
他身邊就江沅一個能使兩下劍的,但對上晏聞歌,還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了。
說什麼生氣不高興的,都是在唬她呢。
晏聞歌對上她的眼神:“做什麼這麼看着我?”
江沅:“我瞧着這些都好吃。”
晏聞歌:“那你多瞧瞧。”
江沅:“……”
晏聞歌道:“錢袋不是在你那裡?問我做什麼?”
江沅有些不好意思:“我要是把這袋錢都花完了怎麼辦?”
晏聞歌匪夷所思道:“你不會以為,我隻有這點錢吧?”
“……”江沅頓時想起了他那棟樓,裡面的東西怕是買幾百間點心鋪子都綽綽有餘了,更不要說這點東西。
萬惡的有錢人!
江沅‘惡狠狠’地望向小二,非常誇張地在面前劃了個圈:“這些!都給我包一點!”
晏聞歌還以為她要說什麼了不得的話,等了半天就等來這句,嘲笑道:“看你方才的氣勢,我還以為你要将這間鋪子買下來呢。”
江沅才不搭理他。她又不傻,買來這鋪面有什麼用?又搬不回去。
她買了話本子,買了蜜餞果子,點心,見到有賣果酒的,忍不住提了兩壇子。
見到什麼都想買,看見什麼鋪面都想逛——這是一個正式開始融入這個世界的穿書者真實的想法。
因為沒見過,所以覺得稀罕,想要都嘗試一番。
這樣的畫面江沅倒也想象過,隻是那應該是跟着同門或者小姐妹出來挽着手逛的。
無論如何,好像怎麼都不該是晏聞歌陪着。
等到該買的買完了,錢袋裡的銀子也被她揮霍幹淨了,見天色漸晚,到處亮起了燈,雨停過後,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江沅本該回逍遙宗的,但見到這幕,忽然又有些不舍。
晏聞歌道:“怎麼這個表情?”
江沅歎道:“還沒玩夠,不想回去。”
晏聞歌輕飄飄道:“那就玩夠了再回去。”
江沅默了默,扭過臉望向他,忽然問道:“你已經陪了我一天了,還不打算告訴我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