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時,祁元辰詢問軍糧案的進度,各官員争論不休。
茲事體大,徹查,必須徹查。
難就難在這兒。
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卿一手提拔起來的,兩人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而才結戶部的稅收案,林兆之能清算的官員全清算了個遍。他倒是功成身退,在民間得了個好名聲,隻是苦了如今的大理寺。
怎麼辦這個案子成了當今最棘手的事情。
今年戰事平靜,春節時待大将軍班師回朝,皇上一個問責下來,他們的烏紗帽怕是不保。
祁元辰在朝堂上咄咄逼人,揪着這件事兒過不去。
大理寺的各位被壓的喘不過來氣。
韓志進言:“微臣鬥膽,懇請陛下将林大人借大理寺一用。”
此話一出,朝堂徹底安靜了。
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屎盆子能沾自己身上的林兆之出聲道:“戶部與大理寺并不相通,各司其職,下官去大理寺又算個什麼道理。”
皇帝也說:“是啊,林愛卿是戶部員外郎又如何能去大理寺做事?難不成你們大理寺連這些事情都查不成?”
話到後邊,皇帝已有怒意。
韓志卻說:“陛下聖裁,非是微臣查不出,實在是對戶部詳情了解不足。而林大人如今公務繁忙,想見一面何其難得,這才出此下策。”
這話說的皇帝不知怎麼駁回,林兆之也無語的笑了聲:“韓大人說見不到下官,可下官也沒收到您要見我的消息,說到底還是下人做事太不專心了些。”
“究竟是下人做事不專心還是你林大人默認不通報的就不從知曉了。”
韓志話中帶刺,鐵了心的要拖林兆之下水。
“韓大人若鐵了心的認為下官是故意的,那下官确是沒什麼可辯駁的。隻是,往年糧草官祿接在送去的卷軸上記載着,下官也實在不知韓大人尋下官去有何用。”
皇帝剛想順着這話說下去,卻聽又有人說:
“臣倒是覺得林大人可以去大理寺與少卿協助調查。”祁元辰看着林兆之:“畢竟大人的辦案手腕無人不知,旁人來還真不如林大人來辦。”
祁元辰說這話就差把大理寺就是不幹實事兒放在明面上了。
再怎麼樣,大理寺都是皇帝直轄,他一句話不僅得罪了大理寺,還得罪了皇帝。
坐在禦座上的皇帝裝沒聽懂,對着祁元辰說:“那次也是情勢逼迫才叫林愛卿去查的,祁副将能理解朕的吧?”
他祁元辰理不理解還是兩說,太後顯然理解不了皇帝,她坐在後邊一語定裁:“這麼個小事兒犯得着争論不休嗎?戶部還有仲侍郎在,既韓大人說需要林大人,那林大人先去大理寺幫個忙。本也不算難事兒。”
皇帝閉上嘴,不發一言。
這差事兒就這麼落在了林兆之身上。
韓志和大理寺卿對視一眼,都松了口氣。
反正他林兆之已經得罪不少世家了,再得罪些也算不得什麼。
散朝後的林兆之獨自一人走在宮道上,不似朝前的熱鬧。
畢竟他才得罪太後,緊接着又要得罪大世家了,誰願意淌渾水?
“林大人且慢些走。”
願意淌渾水的人來了。
他大跨幾步,走到林兆之身側,熱氣比人先到了。
林兆之偏頭看他一眼,總覺他這些年去邊疆學回來的是怎麼當火爐。
“林大人步履匆匆,倒是叫我好追。”
祁元辰眼中含笑,不知什麼意思。
“步履匆忙也是為着祁大人方才所言。”林兆之勾起嘴角,掀起眼皮直視祁元辰的雙眸:“這不,馬上要去大理寺報到了。”
祁元辰比他高出半截,看他時要微低着頭:“那我能理解成是林大人為了我才不惜得罪旁的嗎?”
旁的自然指的是涉案世家。
“…”林兆之有些看不透這人,心裡還沒定嘴上先說出口:“原來祁大人去邊疆學的是自作多情。”
“多謝林大人誇我,我不僅學了自作多情,還學了化敵為友。”祁元辰聲音低了低,像是趴在林兆之肩頭耳語:“林大人軍糧一案,可還要好好查啊。”
“那是自然。”林兆之也壓低了聲音,他眉眼總似含笑,眼波流轉時像春水:“畢竟是祁大人力薦下官來查,那下官定當竭盡全力。”
才怪。
林兆之去了大理寺,這個案子幾乎算是全權落在了他身上。
他對這些的确熟悉,畢竟卷宗都是經由他手整理的。
可熟悉是一方面,能不能辦案子又是一方面了。
一連五日,案情進度毫無變化。
大理寺卿催了不止一次,得到的也隻有林兆之一句:“下官蠢笨,實在查不來。”
案子一拖再拖,拖到了江大将軍回京。
江大将軍回京先見的便是林兆之。
他皮膚粗糙,眼睛藏在密厚的眉毛下,直勾勾的盯着林兆之。
和江小姐的眼神一模一樣。
“聽小女說這個案子現是林大人在查?”他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健碩的臂膀撐在雙膝上:“現在如何了?”
林兆之實話實說:“此案牽扯甚多,未結之前下官不好多言。”
江堰手上全是常年握劍磨出來的老繭,他笑了兩聲:“原聽小女說起林大人,以為是個不同的。罷了,罷了。”
他拍拍林兆之略顯瘦弱的肩頭:“老臣去問問陛下就是。”
明晃晃的威脅。
林兆之卻也隻笑着點頭:“大将軍是該好好問問陛下。”
春節已到,街上到處有賣煙火的小販。
乞丐縮在角落,有些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
休沐日,各家都為春節做足了準備。
燈籠早挂在府門,一眼看去紅彤彤的連成線。
春分和易宮把林府裡裡外外打理的十分漂亮,林兆之一回家便是二人喜氣洋洋的:“恭喜恭喜。”
知道這二人是為了讨錢,林兆之無奈從荷包裡拿出些碎銀放在二人手中。
“你小妹今年怎麼不見來?”林兆之問易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