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漫天的血色。
祁元辰從死人堆裡爬起來,受傷的胳膊幾乎使不上力氣,他的劍刃已經翹邊,上面留下片片褐色血痕。
他将口中含的血吐了出去,踢開腳邊胡人屍體。
此地平坦,一眼望去是片大片的綠草。
昨夜他帶着一支小隊追擊至此,雙方死的都差不多了。
祁元辰看着地上這些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一起,努力辨認着哪些是他們軍中的。
不多,零零散散不過十人。
祁元辰拖着胳膊,被頭頂的太陽刺了眼。
尚好些的手抹開眼前血色,對着死去的戰友行一禮。
然後,他舉起已經翹邊的劍又給死去的胡人士兵補了幾個窟窿。
不遠處有潺潺流水,幾頭鹿在河邊飲水喝。
順着這道溪水一路而上,祁元辰站定在泉眼處。
他胳膊上的血早幹了,臉上也被血糊得看不清面容。
風吹草低,祁元辰一頭栽倒在溪邊。
“...”
再醒來是被狗的舌頭舔醒的。
祁元辰隻穿單衣,受傷的地方也被人妥善包紮好了。
“醒了?醒了就來吃飯。嘬嘬嘬——小白...”
祁元辰看去,發現一隻眼睛也被包住了。
“多謝姑娘救命之…”祁元辰話說一半被她打斷。
“少說虛的,為了救你我用了不少難得草藥,你折成相應銀錢給我就是。”
這位少女将碗放在地上,那隻狗吐着舌頭口水都耷拉下來了。
“吃吧。”
小白得令,張開嘴就吃起來。
祁元辰咽口唾沫,喉間幹澀難忍:“在下可否讨口水喝?”
那姑娘看他一眼,沒說别的轉身去拿水。
裝水的碗還缺了個口,上頭撲了一層灰。
祁元辰在西疆糙慣了,嫌都沒嫌就一口悶下。
姑娘欲言又止,最後無語的擺擺手:“記得還錢就是。”
她轉身離開,祁元辰依稀聽到她嘴裡嘟囔句:“真是好人沒好報,救了這麼多沒一個給了診費的。”
祁元辰手拿着破碗,耳尖動了動。
奇怪,十分奇怪。
這地方雖偏些,可此前王軍來回巡視那樣多次,怎麼會有一醫女他們卻不知道。
除非是有人故意包庇。
這也說不通,一個普通醫女又何必叫人保護着不暴露行蹤。
祁元辰視線看向小白。
“小白,來。”祁元辰向小白發出邀請。
正在埋頭苦吃得小白看他一眼,繼續吃了。
“...”祁元辰的手滞在半空,指尖有些尴尬的完了彎了彎。
小白不是小狗,吃起來快的很,沒幾下就吃空一碗。
它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這才邁開步子走向祁元辰。
祁元辰觀它皮毛順滑,肚子圓潤,想必過的不錯。
西疆偏遠,本就無多少糧食可吃。就連他們沒了接濟也會餓肚子,更别提是這麼一位不常走動的姑娘了。
方才看她細胳膊細腿,當不是靠打獵為生,那她是靠什麼而活呢?
誰在給她送糧?
祁元辰正想着,身邊小白張開嘴大叫兩聲。
他腦中一卡,索性收了思緒。
小白的爪子白白嫩嫩的,不像是常年跑在草原上的爪子。
祁元辰撐起身,往屋外走去。
這屋子背靠大山,不遠處就是一彎溪流。院中曬着各色草藥,不同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股怪異的清香。
那姑娘就站在藥堆裡,背過身不知在擺弄什麼。
祁元辰拖着腳步走到身後,這才看清這姑娘擺弄的東西是什麼。
竟是個有一米長的黑紅蜈蚣。
那蜈蚣觸角發綠,渾身深色。
祁元辰在西疆這麼些年也鮮有見此蟲,一時後退一步。
正是這一動作叫那姑娘察覺到有人靠近,一條青蟲随着她的轉身甩飛出去。
祁元辰擡臂一擋,胳膊上剛縫合的傷又裂了。
姑娘看見是她,眉頭一皺:“傷那麼重還亂跑,是和自己有仇嗎?”
祁元辰手上捏着青蟲,軟膩的手感叫他心底發毛。
“屋裡悶,想出來走動走動,抱歉。”
這姑娘委實是個心善得,也沒怪他,上前幾步把青蟲拿了回來。
“傷口又滲血了,怎麼一個兩個都愛亂動。在這兒等着,我去拿藥和紗布。”
姑娘扭身走了,祁元辰看到那個蜈蚣。
那蜈蚣肥碩的很,不知吃了多少東西。祁元辰凝眉,看見喂食它的事物是血液。
他未受傷的手下意識按在傷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