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既不是世家,也不算寒門。瞧他模樣,應正壯年。這年紀想做到檢點的位置,家中并無可助力之點,便隻有一種可能。
有人提攜他。
諸葛安将江霖钰的話信了七成。
可檢點職位重要,就算是她今日真有功,也不能給她。
“此事朕自會交由三司查辦,便不勞你費心了。”
“怎麼是費心?陛下的事情就是臣女的事情,都檢點被罪臣所害,檢點又是罪臣下屬。今日大亂,臣女與禁軍合作時發現禁軍軍紀嚴格,斷不是什麼人說得朽木難雕。”江霖钰一臉真誠:“陛下認為呢?”
諸葛安看着江霖钰眼皮一直在跳,他閉上眼,深吸口氣:“你想怎麼?”
江霖钰無辜眨眼:“臣女大膽讨個封賞如何?”
“…”
“臣女想讨個禁軍指揮的位置,陛下覺着如何?”
隻是指揮?
諸葛安松口氣,反應過來時又皺起眉來。
這麼簡單?
“怕不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最後撐破得是自己的肚皮。”林兆之語氣涼涼:“江小姐小心着點肚皮。”
江霖钰回以微笑:“這便不勞林大人操心了 ,您年紀輕輕便坐到戶部侍郎的位置,才是真的小心肚皮。”
她頓了頓,又想到個笑話,笑出了聲:“宰相肚裡能撐船,想來林大人的肚皮也沒那麼容易撐破。”
林兆之是諸葛安一手扶持的,聞言隻覺自己也被江霖钰罵了去。
他想發作,張嘴憋了半天還是沒說出來。
指揮而已,随她吧。
“你平息匪患有功,朕自不會虧你。指揮便指揮罷,過幾日拟旨就是。”
林兆之斜眼看着江霖钰,兩人目光遙遙相交,同時低下眼。
“多謝陛下。”
太後好半晌才反應過這邊說了些什麼,猛轉過頭:“江連翩!”
江霖钰看向太後: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姨母何必這副模樣,我母親那時不也是這樣被您們丢棄的嗎?”
“哀家看在你我血親之上幫了你多少?你就這樣回報哀家?”
“打住,姨母您到底是因為血親幫得我還是因為我爹?”江霖钰滿臉純真,說得話一個字比一個字誅心:“其實自我入京時,便從沒想過投靠您。”
太後僅剩的神氣被她幾句話沖散,胸口起伏劇烈,直直倒下了。
“…”林兆之看着倒下的太後,不發一言。
倒是諸葛安,他看倒地的太後,反而對江霖钰另眼相看:“母後身體竟這樣差了,實在是兒臣的失職。周太醫,扶母後去休息。”
江霖钰打個冷顫,再看皇帝時有點藏不住情緒了。
她笑得有些假:“陛下此處若無他事,臣女便先離開了。城中還有些事态未平,至于那顆頭——”江霖钰視線滑像接過頭顱的太監:“陛下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胡人欺人太甚,還同罪臣勾結意圖覆滅江山。如此行徑,要臣女說,便該将頭挂城頭前風幹幾日,叫他們漲個記性。”
說到這兒,諸葛安又想到他皇兄方才模樣,眉心一痛,隻好低頭揉揉眉心。
再開口時江霖钰已離開了,隻留下那顆頭。
“林卿。”諸葛安伸出一隻手,腦袋發昏。
林兆之伸手一托,借力幫他站穩。
“陛下還有何事?”林兆之一手扶着諸葛安,像個解語花:“臣在這兒。”
諸葛安說:“朕自第一次注意到你時便覺着你非池中物,卻沒想過你與皇兄也有牽扯。”他轉頭看着林兆之,問:“你可有旁事瞞着朕嗎?”
“陛下…”林兆之臉上微有錯愕,很快掩下去了:“臣自不敢再有事瞞着陛下。”
“你那些小心思,當朕不知嗎?”諸葛安勾起一邊嘴角:“從前戶部主事開始,你存的都是什麼心思…”
林兆之面色僵了。
“你想要官職還是财色?”諸葛安離林兆之近了近:“無論什麼,朕都會給你。”
“…”林兆之眼幹了,慌忙垂眼:“陛下厚愛,臣不敢當。”
“不敢什麼?”諸葛安語氣冷了下來。
“微臣賤軀,能得陛下如此賞識,臣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林兆之停了一息:“戶部侍郎不算高位,臣當竭盡全力,好全陛下厚愛。”
諸葛安笑了:“好說,林卿的能力朕看在眼裡。”
宮娥太監上來又下去,匆忙打掃着滿殿屍體。
“你看這天。”諸葛安脫開林兆之向外走了幾步。
烈日當空的天上,不知何時積了些陰雲。
“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