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上任不久,許是有些地方處理不如前尚書仔細。曹大人之前提到的流民問題臣也着手人去做了,不過流民實在多,一個個問下來耗人耗力,有不周之處也不無可能。”
諸葛安冷哼一聲:“這群人如今倒是硬氣了,之前母後在時也不見他們這般斥責母後。”
暖陽正好,窗縫洩入幾道光線。林兆之背着光看向皇帝,又彎腰對皇帝道:“曹大人畢竟管理春闱幾屆,門生衆多…”
他停頓下來,沒将話說全,隻繼續奉上手中兵令與奏折:“陛下息怒。”
諸葛安還是不接,眯起眼問他:“愛卿不想知道朕回了些什麼嗎?”
“臣不敢。”
“朕看你膽子大的很!”
帝王喜怒無常之色就連在旁服侍的太監都吓得縮了縮腦袋,唯林兆之依舊那副神情,不卑不亢:“陛下說是,那臣便是。”
“…”
諸葛安閉上眼,被他的話堵笑了。
皇帝拿過兵令沒管奏折,反倒親自上手給林兆之理了理偏了的官帽:“這奏折便由愛卿還送給奏請之人吧。”
“是。”
林兆之離宮之時看到了受诏入宮的江霖钰,兩人擦肩而過,江霖钰卻站定喊他:“林尚書。”
宮道邊種着一排柳樹,柳枝蕩漾,将兩人都罩在陰影中。
“江大人。”林兆之回禮:“有何事?”
“沒什麼事。”江霖钰身上禁軍的披甲還沒卸下,劍就持在側:“罪臣已死,禁軍的賬還要勞煩林尚書好好幫忙算算了。”
“…江大人面聖就這副着裝去?”林兆之轉移話題:“怕是不妥吧。”
江霖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着裝,沒覺半點不妥:“陛下開恩,特賜我殿前持劍之權。林尚書還有什麼異議嗎?”
林兆之沒話,轉頭要走。
江霖钰看着他的背影,勾唇笑了:“林大人回了戶部可要小心,别怪我沒提醒你。”
林兆之頓步,回她:“江大人也是啊。”
陽光灑過枝葉,留下一片斑駁日光。風過處,柳浪成波,散出些窸窸窣窣。
戶部還真應了江霖钰的話,亂成鍋粥。
催賬的全來了。
戶部幾位侍郎應付的苦不堪言,連頭發都花白幾根。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我們會重新算的。”
“這可不是我誠心刁難你們,這都多久了,我一直沒催過,如今實在是等不住了才來的。”
“是是是。”
林兆之還沒入殿,就聽到這些人催賬的聲音,太陽穴猛得一跳。
有眼尖的已經看到一腳要入門的林兆之,扯開嗓子就過來了:“林尚書來了,诶呀呀,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林兆之帶着笑,氣卻深吸一口:“李大人,好久不見你來這兒,今日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那李大人臉上揚起笑容:“雖算不上多要緊,但我實在等了許多日子等不到,這才來了。”
林兆之臉上挂笑,往裡走了幾步:“李大人請說。”
兩人一面聊着,一面往殿裡走。
其餘人也見林兆之回來,全似聞到魚腥味兒的貓般粘上去。
“林尚書——”
“林大人回來了——”
“林尚書…”
林兆之一一點頭打了招呼,笑都要掉下去了。
……
宮門大開,有人揚鞭催馬,一路馳騁而入。
八百裡加急之信,無人敢阻。
江霖钰才從禦書房出來,見傳信兵這樣急,又折返回去。
“西疆叛亂,王軍中有人通敵賣國,胡人破開防線,往中原來了!”
“什麼!?”諸葛安從禦座上猛一下站起,膝蓋磕碰到桌檐也不知痛:“祁元辰還沒找到嗎?”
“沒有…”
屋外驕陽似火,屋内卻無端叫人感到一陣冷。
諸葛安緊皺眉頭,又問:“大将軍的傷還未養好?”
士兵低着得頭顫了顫:“大将軍上陣殺敵時不慎被胡人砍了一臂,現還昏迷着。”
“你說什麼?”江霖钰本站在殿外,想等這人出來再問情況。可她聽裡面傳出的聲音激烈,沒忍住往裡走了走,不料便聽到自己父親斷臂的消息。
諸葛安本就在氣頭上,見江霖钰來了,更是不耐:“朕不是叫你下去了嗎?還過來做什麼?”
“臣知罪,可此事關乎百姓關乎陛下,臣不認罪。”江霖钰攥着劍,掀甲而跪:“還望陛下容臣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