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前,王軍大勝歸京,江堰在朝堂之上當衆宣布了他要退居二線的消息。
滿朝嘩然。
大将軍的位子誰來接?
不少人都有了猜測,唯皇帝面色不好。
他之前叫祁元辰去查過那與江家密切相關的案子,雖是沒查出江家的什麼不是,可他與江家的嫌隙也早該生了。
沒有統領者會希望自己的手下關系密切,更不提如今猜忌之心愈發嚴重的諸葛安。
江堰要祁元辰接替他的位子,這就意味着他之前的離間并無作用。
如今江堰之女江霖钰在禁軍當職,若是祁元辰和江家依舊是那般關系,那皇城與邊疆的兵權便全落到他們手中。
諸葛安面色不愉,他不要祁元辰接這位子。
雖說原先江堰手握重兵,又有江霖钰在京操守禁軍。可那時邊疆雜亂,江堰年歲漸長,光是熬也熬不過去。祁元辰若是個聰明的,便知諸葛安是在提拔他,世界上沒人能拒絕權色财三字。
諸葛安覺得,祁元辰也不能免俗。
他若識相,便該主動投誠。
諸葛安喊林兆之過來,來問他的看法。
林兆之看着皇帝,翻閱奏折的動作沒停:“大将軍還不曾說要将位子傳給誰,陛下是有中意人選了嗎?”
諸葛安坐在一旁,看着他手下奏折,轉口問:“朕記着前些日子丞相還說要你少來宮内尋朕,怎麼這些日子瞧不見了?”
林兆之手都沒頓一下,一臉常色:“這些消息都不是什麼大事兒,臣便沒拿來給陛下過目。”
“那朕是還要感謝林卿細心喽?”諸葛安勾唇一笑,他擡手,手中折扇觸碰到林兆之的下巴:“林卿啊...”他眼神危險,看着林兆之的臉,折扇抵在他咽喉處:“朕是不是太信任你了?”
“陛下。”林兆之垂眸,像是不敢直視聖顔,被折扇抵住的喉頭上下滾動,林兆之嘴裡慢慢吐出一句:“臣就在您眼皮底下,是死是活不過是您的一句話。若是覺得臣越界了,這奏折臣便不先過目再交您了。”
諸葛安很滿意林兆之的反應,眼神從他臉上又落到奏折之上:“那些沒什麼用的折子你看完後放一旁就好,自有劉公公去收。朕這些日子總能夢到皇兄,朕怕啊...”
皇帝收了折扇,又靠回椅背,怅然道:“朕再沒親兄弟了。”
林兆之沒說話,繼續翻閱着手下奏折。
彈劾他的折子從來沒停過,卻也絲毫不妨礙皇帝對他的重用。
言官罵一陣也就罷了,礙不着林兆之什麼事兒。畢竟真罵到點上的折子,是萬不可能遞到皇帝的手中的。
皇帝本要問的事情也被這一打岔忘記了,直到林兆之離宮他都沒再記起。
盛夏過後空中滿是悶熱,蟬還在不知疲倦的叫,樹影在地上搖擺。
林兆之踏過青石磚,沒回戶部,徑直回了府邸。
戶部這幾天不算太忙,催債的也經不住天天來。再者說,林兆之如今深得聖眷,大多數官員也不願主動去觸他的黴頭。
手下人的報告放在書房案上,是被人從戶部運來的。
書房才被人打掃過,桌案上一塵不染。
林兆之坐在案前,翻開報告。
這幾乎成了他這些日子的固定事情。上午在戶部下發通知整改,下去入宮陪伴聖駕,過濾出無用的奏折來給陛下審閱,出宮後回府看下頭人的報告。
沒誰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他也習慣了這個時間在案前處理公務,這才沒注意到有到門前正有道身影逼近。
“你這人好不講理,都說我主子在忙不叫你進,怎麼還硬闖,不準進——”
外邊吵鬧的聲音還沒停,書房的門就被人打開了。
林兆之正看到個棘手的問題,皺着眉擡眼,見到了許久未見的人。
祁元辰耳邊别着朵花,神采奕奕,對着案前皺眉的人展顔一笑:“林大人别來無恙。”
他這模樣并沒叫許久不見的人舒顔,就連鬓角簪着的花都沒被這人注意。
那薄情郎隻擡眼看了一瞬,又冷漠地低下頭繼續看報告。
“...”祁元辰精心挑選的完美角度和練習過無數遍的笑容霎時沒了作用。
他看着這個冷漠的人,黯然神傷。
身後被他甩開的人也追上來了。易宮喘着氣兒,把這個礙事兒的扒拉開:“都說我主子在忙,祁大人還是哪裡來回哪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