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

溫子夜雙膝跪地，以一個甚至有些卑微的姿勢跪坐于明燈身前。他上身傾斜，趴到明燈膝上，又伸手去牽明燈的手。

明燈沒有拒絕。

“好了好了，還是如此愛撒嬌，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明燈無奈地搖搖頭，小光撲扇翅膀飛到了一旁桌案上，“乖，可是明日比賽緊張了？吾的确太過于放心子夜了。無需害怕，你之所學甚是紮實，況且你還有‘底牌’所在，無論遇上何等對手，想來都能輕松得勝。”

他伸出另一隻手，溫柔地摸了摸徒兒的頭。

他大概還以為自己這樣是慕孺之情，是舐犢情深吧。

溫子夜被摸着頭，心底卻有些莫名的苦澀。

他抓緊了明燈的手，一根一根，摩挲着對方那纖細修長的指。手指纏綿，動作近乎暧昧，可明燈毫無知覺。

燈火搖曳，暖光熒熒，照亮深黑子夜。

……

次日，萬象閣，大競技場。

規模宏大的露天競技場近乎看不到頭，各大宗門按區域入座觀戰席，名為“正道七魁首”的七位大長老坐于中間視野最佳之處，他們會對比鬥的弟子們進行一些點評。這片區域亦有許多宗門長老、掌門就坐觀賞。

所謂“正道七魁首”，并非指幾個具體的人，而是每十年從七個門派中選任德高望重之輩授予此稱呼。據說最初是為了抵禦對抗越發猖獗的所謂“魔道十尊”。

今年的七魁首來自混元宗、乾坤門、月影幽宮、白陽門、百花宗、澄火器宗和缥缈仙宗。

并不全都是大門派之人，其中亦有裂天宗這樣位居四大卻被排擠而出的微妙局面，大抵也是門派之間的隐秘交鋒，旁人探查不得。

正道七魁首……

坐在雙絕劍宗的座位區域内，溫子夜遠遠注視着那七位修士，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容。

“……大師兄，我們這樣好寒碜啊。”李平平低頭看了看自己灰不拉擦的衣服，又看見其他門派都是整整齊齊的漂亮制服，不由得悲從中來。

“尤其是二師兄都這樣了，還堅持穿一身紅，你們不覺得他太惹眼了嗎！”

肖輕狂仍然是那标志性的一身紅衣，輕紗帷帽，生怕别人認不出他。事實上昨日一役之後，雙絕劍宗的名聲便迅速在萬象閣傳開了來，有說神秘的，有說可怖的，亦有憤憤不平的。總之，火得一塌糊塗，大家都對這個宗門無比好奇，而肖輕狂又成為了其中代表人物。

今日從出門開始，肖輕狂就一直雙手抱胸，沉默内斂，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他嘴角似有若無的霸道笑容，當真是嚣張至極！

雙絕劍宗衆人都不想表明自己認識這貨，紛紛離他遠遠兒的，就連座位也隔着足足兩排之距——可惜，并沒有什麼用。肖輕狂往第一排那麼一座，他們這片區域立馬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神識探知。

左右兩側的灼灼視線也不容忽視。

“聒噪。”面對周遭而來的竊竊私語，子書辰宇掏掏耳朵。

那邊，混元宗掌門正在發表漫長的緻辭。從道祖開天辟地講起，說到“道”之本真，“法”之真意，一路又說到如何對抗魔修，肅清魔域……總之，聽得下邊的年輕弟子昏昏欲睡。

講得倒也有幾分道理。

溫子夜是識貨的，他敏銳察覺到這位掌門說得還挺有幹貨的，這可不是每位高位修仙者都願意分享的心得，這是在以身作則體現“論道”之初心，隻可惜内容過于艱深，根本沒幾個年輕修士聽得進去。

“今日第一日，會以練氣與築基弟子的比賽為主，尤以築基為重。”

見衆人都昏昏欲睡，溫子夜幹脆帶着不靠譜的師弟師妹們再度回憶起賽制。

李平平攤手搖頭：“唉，分境界比賽真沒意思，我築基初期豈不是隻能随便混混了。”

“并非如此。”溫子夜道，“論道大會分為‘鬥法’與‘論道’兩輪。其中鬥法是為區分修為境界的擂台戰。每個境界依照人數設置不同數量的擂台，每日擂台開放四個時辰，到時間成功守擂者，可成為第二輪比賽的隊伍領隊。”

“第二輪‘論道’，則是分組進入秘境之内，根據境界不同，取回指定靈植或靈物。成功取回者即為合格，若能降服妖魔、采集額外靈植等，可獲得額外的分值，最終分值最高者勝。”

“秘境之中除開殺人害命之外不限方法，所以也是一直以來最有看點的比賽。”

“除此之外，還有額外的‘百藝’之賽，比賽内容從修仙百藝至道法辯經再到琴棋書畫皆有涵蓋，可為不善戰鬥的弟子提供展示和交流的平台。”

溫子夜目光左右掃了掃，好容易才确認李平平的位置：“所以，即使修為不濟，也不是沒可能奪魁，隻要你會抱大腿。”

李平平快哭了：“所以說啊！我們現在這名聲，誰願意讓我抱大腿啊！”

“……”

一直沉默乖巧坐在旁邊的葛若玫眨了眨眼，随後擡手指向自己。

李平平驟然瞪大眼，一副完全沒想到的樣子。

“我……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拿下擂台賽。”她說，“而且，按照之前的計劃，我們要……強勢。”

“好！”李平平瞬間找回自信，他回頭猛一拍肖輕狂的背，道：“那我二人先去準備今天比賽了。二師兄，記得替我們加油！”

肖輕狂沒有說話，隻是冷酷地點頭，看起來逼格拉滿。

李平平霎時間心領神會，也眼神一凝，憋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起身走出席位。

“走罷。”少女清亮的聲音響起，腰間的酒葫蘆襯得水藍色裙擺更加澄淨。

“别丢了我們雙絕劍宗的臉。”

子書辰宇說。

“放輕松，平常心就好。”

溫子夜笑意吟吟。

點頭收下師兄們的祝福，兩位築基期的少男少女飛身離開觀戰區。

眼瞅着二人離遠了，肖輕狂才忍不住道：

“……其實，李師弟那存在感，我們根本找不着他在哪個擂台吧……”

子書辰宇：“沒事，我們看葛若玫。”

溫子夜道：“我來布置小型陣盤。”

三位出成年師兄相視一笑，紛紛沒良心地抛棄了毫無存在感的李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