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再次帶給秦徊一種無以名狀的熟悉感與安全感,盡管她在心裡一直在抵觸這種感覺的出現。
明明他上句話說“不行”時,語氣裡是摻雜着憤怒與怨氣的,轉而對她說下一句話時,那語氣卻截然不同,似乎還能聽出一絲心疼的意味?
可秦徊來不及多想,她不能辜負了秋祉想讓她先脫險的一番苦心,隻有她先脫險了,秋祉才無後顧之憂。況且以秋祉的身手,她若想逃,沒人能攔得住她。
這夥匪寇不是好糊弄的,尤其是這個情緒反複無常的匪寇頭頭。
為了讓她們二人的身份看起來更加真實,秦徊積攢了許久的淚珠幾乎是呼嘯而出。
她一把撲在秋祉的身上,哭啊喊的,說她不走,“小姐,奴婢怎麼能丢下你一個人在這狼窩裡面,小姐不走,奴婢也不走,奴婢絕會不離開小姐半步!”
秋祉雖着急,卻有些力不從心,主子這副樣子怕不是沒意會到她的意思。
是以,她幾次都急到用力捏了捏主子放在她手心裡的右手,直把秦徊那隻不算白皙的手捏到血液不流通而變得慘白,也不湊效。
秦徊邊埋首哭,還不時撇過臉,露出一隻眼睛來斜睨還蹲在原地的那人,見他無動于衷,便加大了哭聲,打算說點什麼來刺激一下男人,于是道:“小姐啊,匪寇狼子野心,他們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與家主合作,也就是小姐了,還傻傻的什麼都答應。”
在擦破了道口子的袖口處抹了抹快流到嘴裡的鼻涕,又繼續裝模作樣,這次她加大了力度,開始捶胸頓足:“小姐的命苦啊,如今反正我們都出不去,大不了就是一死,家主遲早會找到我們的,到時候定會為我們報仇!”
詭異面具男終于有了反應,他側頭看向那個撲在另一個人身上已經有些泣不成聲的女子,心如刀割。
這些話一字一句的傳入他的耳中,聽得清晰無比,就沒有哪個字是不在往他的胸口剮血剮肉的。
以前,他隻期盼着她能好好活着,卻從未想過何為好好活着?
如今,她雖活着,可她活得太難了。若不是因為他,她又何至于淪落到為奴為婢,改名換姓,無依無靠又低三下四的境地?
太多的情緒一時間鋪天蓋地的朝他湧來,他已經沒辦法思考了,什麼秦小姐,什麼狗屁交易,這會兒他統統都不在乎了,他從來在乎的都是她,也隻有她!
“秋祉姑娘,秋祉姑娘… …”他輕輕喚着。
哭得太傷心,情緒有些沒收住,再加上還沒習慣自己新名字的緣故,愣是過了好半天才在秋祉的提醒下反應過來。
卷翹的上下眼睫都被淚水沾濕,幾根幾根的黏在一塊兒,秦徊一臉茫然的擡起布滿淚痕的臉頰,便見一雙食指和中指掌心處有兩塊厚繭的修長大手伸在眼前。
這是什麼意思?她有些疑惑。
大手又往前伸了伸,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想扶她起來。
彷佛有股強大的力量在背後推着她,秦徊顫顫巍巍的将手伸了過去。
兩支手掌觸碰的瞬間,是冰與火的較量。
她的手因為方才情緒激動,十分炙熱;他的手因為方才情緒跌宕,十分冰涼。
一下子觸摸到如此寒涼的東西,秦徊下意識的就要縮回手,卻在縮回的瞬間,直接來了個全面接觸。
她整個手正被他的手緊緊的扣住,柔荑纖指包裹在透着兩股青筋的寬厚掌心裡,顯得更加玲珑纖弱了。
這… …這是什麼意思,秦徊心裡不安,這賊首莫不是… …莫不是口味獨特,對她一個小小的婢女有了非分之想?
“我先送秋祉姑娘回房休息。”他說的是那樣的誠懇。
秦徊心裡苦,賊窩裡的這個房,回的倒也不是那麼迫切,反倒是秦府的房,她其實回得更迫切些。
“額… …”她想将話題拉回正軌,“我們,我們不是在聊合作麼?”先指了指扶手椅上的秋祉,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這個色心昭然若揭的男人,最後指了指天井裡的其餘人等,一個不落。
好提醒提醒他,大庭廣衆下這麼多人都看着呢,身為匪寇之首,可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在說、在做些什麼。
男人不管不顧,還保持着相同的姿勢,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依靠着他僅存的理智讓他說出了下面這番話:
“姑娘放心,某并無惡意,今日讓兩位姑娘受驚實屬無奈之舉,為了給二位姑娘賠罪,在下隻是單純的想先送姑娘回房歇息,一會兒再給姑娘送上好酒好菜,飽餐一頓。”
雖說這話裡指的是兩位姑娘,可他卻是看着秦徊說的,說到話尾時,嘴角還咧開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但在假秋祉眼裡,比男人的面具還要詭異的是,他居然對着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