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朝簡見不到孩子,開始有點心不在焉,食不下咽,幹活的時候老是思緒飄蕩,吃飯的時候看着最愛的幾樣菜,卻一點食欲也沒有。
嚴臻的餐盤已經造完,擡頭發現對面朝簡光咬筷子不吃飯,問:“快别磨牙了,你怎麼了?有心事啊?”
朝簡擱下筷子,說:“師哥,你體會過思念成疾的感受麼?”
嚴铮一聽,立即老臉一紅,接着微微沉吟,說:“那什麼,你要真那麼想見他,趁午休時間把人喊過來不就得了。”
朝簡搖搖頭,“喊不過來的。”
且不說小家夥這會兒還在幼兒園上課,嶽竟城是不會輕易讓她見孩子的。
嚴铮聽得直樂,玩心一起,說:“這樣,我幫你叫。”
朝簡剛回神,就看見嚴铮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她有點懵,“師哥你給誰打電話?”
嚴铮正想回答,那邊已經接了。
“喂?”
嚴铮趕緊說:“那什麼,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方不方便來一趟我們實驗室?”
嶽竟城手裡一支圓珠筆,輕輕戳着桌面,“項目有進展了?”
嚴铮看一眼餐桌對面滿臉疑惑的朝簡,說道:“項目的事後邊兒再說,我們這兒有個人想你了。”
朝簡聽得頭皮發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讓她莫名感到羞恥“師哥,你别亂來啊。”
嚴铮沖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對手機那邊的人說:“你來不來吧。”
朝簡二話不說,起身越過桌面,一下子搶走手機,貼到耳邊,“是我,你别……”
“我在見客戶,”嶽竟城語氣平淡,說:“稍後你自己用自己的手機給我電話。”
說完就挂。
朝簡愣住,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給他電話?
嚴铮揚揚眉,問:“怎麼樣?他來不來?他說什麼了?”
朝簡把手機還給他,沉默不理人,過了會兒又問:“師哥,稍後……是要稍多後才合适?”
嚴铮摸摸下巴,“這個嘛,這種抽象的修飾性狀語,一般要在彼此熟悉的人之間才能體現出具體的概念,就好比你做菜,調味料适量,少許,具體是指多少,隻有你自己了解自己的口味。”
朝簡回到辦公室,注意力依然被嶽竟城那句話牽着走。
見客戶的話,沒個把小時下不來吧?
朝簡也不急,轉頭就忙論文的事,等午休時間結束,實驗室學生來喊她,她又忙着指導學生實驗去了,一個手動layout讓她在實驗裡待了一個下午。
等回過神來,天黑了。
朝簡飯都沒吃,回辦公室沖杯咖啡,拿起手時冷不丁想起來自己沒給嶽竟城回電話,她瞄了眼時間,已經晚上8點多鐘了。
朝簡想了想,還是撥了過去。
那邊接起來,也沒有因為朝簡忘記約定時間而生氣,直接問:“找我有事?”
朝簡覺得這個電話有些鬼使神差,說:“不是中午你讓我給你電話的麼?”
嶽竟城默了一下,“不是你先找我的?”
朝簡隻好給他解釋,“中午我師哥開玩笑的,你也給沒我解釋清楚的機會就着急忙慌挂電話,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事呢。”
“所以是你們的玩笑?”他問。
嶽竟城這人情緒向來穩定,以前的時候偶爾還會有點小孩脾氣,但大多時候腦子很清醒冷靜,和他待在一起,除了一張臉觀賞性極強,生活中其他方面還挺無聊的。
但他也很好琢磨,朝簡往往能從他平淡的語氣中,分辨出一些微妙的情緒變化。
比如現在——
他有點不爽。
朝簡不知道具體讓他感到不爽的點在哪。
是因為中午的一句玩笑話,他百忙之中又鄭重其事和她約了時間,結果她沒當回事,拖到現在才想起來,一開口就告訴他這是個玩笑,他覺得自己白瞎時間?
還是因為他把嚴铮那句話當真,結果發現是玩笑,覺得自己被愚弄?
朝簡說:“是我師哥,他誤會了……”
嶽竟城沒等她說完,打斷道:“我很忙,以後少跟我扯些有的沒的,”
朝簡剛想回句話,那邊已經挂斷,她像是挨了一拳,有點洩氣。
生氣了。
這下她想見孩子就跟沒得商量了。
不過好在嚴铮和桑聆的婚禮就在下周末,到時候小家夥應該會出席。
于是朝簡鉚足了勁,除了上課,就天天待在實驗室裡搞項目,往往天黑透了,實驗室窗口卻熒熒一盞孤燈……
終于有一天,桑聆實在忍不了,親自開車抵達他們學校,把她從實驗室拉出來,塞進車裡。
朝簡像個遊魂,半天才回過神,“你拉我出來幹嘛?”
桑聆把車開出去,說:“實驗什麼時候都能做,但把身體熬壞了,本錢就沒了,還談什麼實驗?”
朝簡回頭望一眼學校大門,心下不忍,“師哥還在奮鬥……”
桑聆渾不在意,“别管他,他身體抗造,而且你們實驗室有他坐鎮,你把自己搞那麼累幹什麼?”
朝簡放松靠着椅背,“所以你帶我去哪?”
桑聆說:“帶你去做spa,你仔細瞧瞧你那張熬夜臉,我都分不清哪是你卧蠶哪是你的眼袋。”
朝簡吓得趕緊把副駕的遮擋闆扒拉下來,照了下鏡子,有點黑眼圈,但還能救。
到了美容會館,兩人一進去,經理立馬笑得合不攏嘴,趕緊把人迎進貴賓室。
桑聆是這裡的老熟客,常年辦會員的那種,有什麼新技術新項目她都舍得花錢,眼睛不帶眨的,所以經理特别願意招待她這類富婆,各方面服務到位,情緒價值也管給得夠。
經理對她掏心窩子,她對經理掏錢袋子。
朝簡剛躺下,給她護膚的大姐拎着個木匣子就過來了。
剛坐下瞧了朝簡好幾眼,笑吟吟地說:“妹子皮膚真好,就是看上去有點疲态,最近是不是常加班啊?”
旁邊躺着的桑聆立馬回道:“可不是嘛,大姐麻煩你一會兒給她做個全身按摩,放松放松。”
朝簡确實也累,躺着不多會兒就睡着了,除了中間換了幾個姿勢醒來過幾回,其他時候都睡得迷迷糊糊,等結束後一坐起來,不止神清氣爽,渾身骨頭關節都跟加了潤滑似的,很松快。
朝簡伸了個懶腰,感慨:“這地方來的值。”
桑聆已經換回自己的衣服,說;“我選的地方,當然值了。”
上了車後,朝簡仍意猶未盡,“這個全身按摩不錯,你說買一套按摩椅怎麼樣?”
桑聆不贊同搖頭,“那冷冰冰的小玩意,哪有實打實的人力好?知冷知熱,知情知趣,知道你渾身的爽點在哪就往哪使勁。”
朝簡聽這話感覺不對味,看她一眼,好笑說:“你最好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桑聆笑容壞壞的,“不用懷疑,我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周末,桑聆和嚴铮的婚禮并不複雜,但足夠盛大,儀式舉辦儀式的地點就在海邊度假酒店的一塊草坪上,請了國内知名的婚禮策劃團隊,現場以紫色調為主,橘粉調為輔,布置得美輪美奂。
朝簡身上那件煙紫色的露肩緞面裙,也是點綴現場的一部分。
儀式還沒開始,朝簡已經渾身緊繃,挺腰收腹。
她不是緊張,她隻是發現自己最近好像長了點肉,裙子略有些勒得慌,生怕一放松,會把拉鍊崩壞。
現場來了許多賓客,朝莉真和段巍也在其中,朝莉真社交能力強悍,性格也爽朗,一來就不知道跟哪家人聊到一塊兒去了。
儀式即将開始。
按照流程,朝簡和幾位姐妹需要站在場外等待。
期間,朝簡頻頻往門口的方向望,直到衆人都坐齊了,嶽竟城才終于現身。
他從不遠處走來,一身西裝,連領帶都沒有打,深灰色的襯衫略開兩粒紐扣,顯得脖子更為白淨修長,比起衆人的衣着精緻,他要利落随性一些,又不失得體。
嶽竟城進了大門,避開中間的通道,從座位邊上的走道繞上前,走到前面屬于他的位置入。
朝簡全程看着他,原本滿心期盼看見孩子,卻發現來的隻有他一個,略有些失望。
身後幾位小姐妹從嶽竟城入場開始,就有些小騷動。
“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就硬帥。”
“确實,有些男的憑着一點姿色就到處放電,小動作可多了,瞬間沒胃口。”
“好是好,就是聽說他挺難追的。”
“莊大小姐就追過,你問一問她什麼感受?”
所有人一緻望向其中一個女孩。
朝簡也好奇側過身,餘光帶了一下。
女孩身姿亭亭抱着胸,神情有幾分冷傲,說:“别提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破綻,攻克不了,有一回我爸跟他有個飯局,我跟過去了,晚間他喝得有點多,本以為近水樓台,我略施點技巧,他應該是擋不住的。”
“然後呢?”有人問。
莊大小姐郁悶,“不上當呗。”接着話鋒一轉,哼道:“我就不信他能當多久的正人君子。”
“喲,莊大小姐今天又打算出手了?”
前面儀式開始了,朝簡收回注意力,準備進場了,她手上端着個歐式的絨布匣子,裡面是一對戒指。
她立在隊伍最前頭,在神父的示意下,慢慢擡步進場。
朝簡今天的造型看似簡單,卻又有造型師為她精心設計的精緻感。
兩股小辮沿着側邊的發際繞半弧,在後方固定,餘下的長發披落,發尾卷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