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朝簡問孫姨要了個玻璃花瓶,裝了點水,把小蒼蘭根部浸在水裡養着,放在客廳,估計能撐幾天。
嶽竟城先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再送朝簡去學校。
路上朝簡睡眼惺忪,連打幾個哈欠,索性靠着椅背睡一會。
嶽竟城把冷氣調高,紅綠燈路口,他停下車,把西裝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朝簡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次,手摸到身上蓋着衣服,她眼睛都沒睜開,抓住衣領往上拉,蓋住自己肩膀的位置。
到學校研究所的樓下,車一挺她就自動醒了,這才發現搭在自己身上的是嶽竟城的西裝,她拿下來整齊對折,擱在扶手箱上,取下手腕的皮筋,把頭發随意紮了個低丸子,說:“我上去了。”
嶽竟城這時出聲,“下班我來接你?”
朝簡想了想,不确定地問:“是不是今晚有安排?”
嶽竟城說:“沒有。”
朝簡抿抿唇,說:“不用了,估計今晚得加班。”她推門下車,又回頭說:“你幫我跟眠眠說一聲對不起,我沒辦法陪她。”
嶽竟城望着前方,意興闌珊,嗯一聲。
朝簡遲疑着,又看了他好幾眼。
他敲着方向盤催促,“要下車快點,别磨蹭。”
朝簡回道:“馬上走,生什麼氣啊。”
嶽竟城聞言,沒有理她。
朝簡剛上樓,就聽見前面實驗室一片歡聲笑語,她走過去倚着門笑,“什麼事這麼開心啊?Verilog寫到哪了?架構定下來了?”
幾人一聽,趕緊回到各自的工位。
朝簡微微呼出一口氣。
今天嚴铮在外校有個學術講座,一整天不在學校,朝簡有幾個功耗控制的問題得等他回來商讨,于是上午開了個會,任務安排下去,朝簡在研究室待了一上午就回辦公室了。
中午她在食堂吃飯,遠遠就看見桑聆急奔而來,大氣不喘直接坐到她對面。
朝簡感歎她肺活量真好。
桑聆兩隻眼睛盯住她,擲地有聲,“少廢話!我們家老嚴都告訴我了!好啊你!枉我待你如親姐妹,整整三年,你瞞得我好苦!”
朝簡寬慰道:“冷靜一點,現在知道也不遲。”
桑聆極其不甘心,“你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朝簡舉起左手,一顆低調不失簡雅的鑽戒戴在無名指,“領證了。”
桑聆嘴角一抽,有點懷疑人生了,她抱着胸靠着椅背,兀自沉思半晌,再開口時就有點委屈,“你倆也太不負責任了,這種事情居然瞞得滴水不漏,連結婚都不往外說。”
朝簡趕緊安撫,“昨天領的證,本來就打算今天告訴你的。”
桑聆撇撇嘴,“我是第幾個知道的?”
朝簡清清嗓子,一時說不清,含糊道:“反正不是最後一個。”
桑聆直瞪着眼,“嗯——?”
朝簡連忙改口,“起碼,段楚則還不知情。”
這個排位也沒有那麼值得她開心,“他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嘛?一天到晚不着家,你家哪件事第一時間告訴過他?”
朝簡手指饒了饒下巴,唔一聲,低頭繼續吃飯。
桑聆眯着眼回憶,自顧自地說:“難怪,我之前看眠眠總覺得眼熟,後來發現她那眼睛那鼻子,長得有點像你來着,當時我還以為是巧合呢。”
朝簡聞言,頗有幾分感動,畢竟證據都擺在眼前了,桑聆甯願相信是巧合,都不願意懷疑她。
桑聆轉頭就給嚴铮去了個電話,叽裡咕噜把事情全透露出去。
嚴铮摸着下巴邊思考邊說:“難怪,早前我就看小家夥不對勁,長得跟小簡起碼五六分像了,我當時還以為隻是像而已,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咱們得辨證看待,沒想到,真沒想到。”
桑聆挂了電話,翻了個白眼。
活該他們夫妻倆被蒙在鼓裡,後知後覺,證據都快怼到臉上了,還在那當睜眼瞎呢。
朝簡連着好幾天加班到深夜,每晚回去孩子都睡了。
而嶽竟城每次從公司回來,都會在書房待得比她還晚。
這兩天嶽竟城接到通知,先前與越峰科技常年合作的半導體公司由于市場因素,被業内龍頭收購,合作期間内越峰使用的部分制程已經無權再使用了。
這樣的結果,會直接影響朝簡那邊的工作進度。
于是這幾天他火速展開工作,會議從早到晚,派人另外尋找後端設計公司,再進行調研。
兩人各忙各的,醒着的時候壓根碰不上一面。
這□□簡在研究室待到接近淩晨,出來時走廊一片漆黑,朝簡想拿手機打開照明,一摸發現衣袋空空,手機放辦公室了。
她隻能摸着黑小心翼翼往前走。
走廊有月光勉強照明,但過了連片的窗口,樓道那邊就是徹底漆黑了。
她摸着牆,憑記憶繼續前進,忽然餘光裡閃過一片光,很快又消失,那是樓梯的位置,接着她聽見一聲聲沉穩的腳步,由遠及近,一級一級在往上走。
朝簡心裡惶惶的一陣發毛,不敢漏半句聲響,接着一想,可能是保安室的工作人員上來夜查的,她探頭看了一下,樓梯口冷不丁出現一個黑影,她下意識驚叫——
“是我。”
嶽竟城出了聲,手裡舉着一束光,是手機的照明燈。
朝簡心髒砰砰狂跳,已經吓出一身冷汗,半天沒回過神來,看着前方一臉呆愣。
嶽竟城走過來,才看清她臉色刷白,“吓成這樣?”
朝簡一回神,登時心頭惱火,一拳頭往他胸口敲了上去,“幹嘛不出聲?你吓我一跳!”
嶽竟城聽她差點要哭的聲腔,眉梢一動,默默挨了她一拳。
朝簡沒好氣扭頭走人,他擡步跟上。
“你來幹什麼?”
“打電話你沒接,過來看看。”
朝簡腳步一滞,她手機一下午都放在辦公室,所以沒有接到來電,這樣想,火氣就消了大半,她邊走邊說:“都說了加班,到點我自己會回去。”
嶽竟城聲音淡淡,“你沒說加到幾點。”
朝簡忽然想到什麼,趕緊問道:“是不是眠眠怎麼了?”
嶽竟城低聲回答:“她沒事。”
朝簡小聲咕哝,“那你大半夜專程跑過來幹什麼?”
“朝簡。”
朝簡聽見身後他的聲音,下意識停步。
嶽竟城兩步靠近,經過她身旁時,語調冷淡幾分:“我是來接你的。”他朝前走,背影冷直,仿佛在控訴她的不識好歹。
他越走越遠,朝簡眼前越來越暗,一陣寒意纏上來,她連忙追上去。
對于他的态度,她不敢想,不敢确定。
朝簡回到辦公室,把燈打開,一室光亮讓她内心安定不少,回頭卻發現嶽竟城立在門邊,手揣着兜背靠門框,神情靜默,漫不經心望着走廊深處。
朝簡收拾了一下,拿上包包,“好了。”
辦公室燈一關,四周圍又陷入一片漆黑,嶽竟城仍是拿着手機探路,朝簡默默跟在他身後。
等走到樓梯口,嶽竟城忽然停下來,手往後一伸,朝簡低頭瞧一眼,立即意會,把手握上去讓他牽着。
下樓梯的過程中,朝簡心裡對剛才自己那句話感到有點愧疚,于是豁出臉解釋:“剛才我那是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