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元睿華陽長公主也是無奈一笑。
元睿承了父母的好相貌,未及弱冠已是豐神俊秀,每每從城中打馬而過,都有大批姑娘在後面跟随,更有膽大的姑娘直接攔馬送花送香包,頗有昔年潘安擲果盈車之勢,在坊間還有“小玉郎”之稱,不知害了多少閨中女兒的相思,家中有閨女的更是成天盯着大将軍府,就等着這位郡王娶親,鬧得元睿頭疼不已。
“他啊,像個猴似的,閑不下來,哪有這個玲珑心竅,白瞎了那些姑娘。”
“緣分到了,他也就開竅了,這盛京城想做郡王妃的多了去了,姑母将來挑兒媳隻怕要挑花了眼。”
華陽長公主嗔怪地戳了戳元曦的額頭:“他不着急,倒是你,阿曦,翻年你就十八了,對你自己的親事,可有考慮?早做打算自己選定了人,總比将來皇後給你指婚的好。”
這猝不及防的一問倒真把她問住了,腦海裡下意識浮現了一張俊朗多情的臉,想起未說出口的情意,元曦心頭一梗,回道:
“母妃去前父皇答應過,将來我的親事許我自己做主。至于皇後,父皇已有廢後的打算,隻要她離開了長春宮,我就絕不會讓她再活着回來。”
冬梅指證皇後一事,皇帝并未聲張,故而如今衆人對皇後的懷疑也還隻停留在猜測上。
長公主驚怒:“所以你母妃的死當真同杜平央那毒婦有關?”
“秋霜買通了露華宮的一個宮女,給母妃下了藥。”說到此,元曦突然有些疑惑。
母妃入宮多年,向來謹慎,平日也隻讓暮去朝來近身,飲食都是再三小心的,怎麼會着了皇後的道?
她同華陽長公主向來親近,念及此也就毫不顧忌的說了自己的疑問。
對面的華陽長公主聞言也有些疑惑,心思一轉不由回想起半月前她入宮,探望沐貴妃時的情景。
她那日去時,太醫剛為沐貴妃施完針,華陽長公主隔着簾子看了一眼,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昔日的南疆第一美人,如今被病痛折磨,顔色不及從前十之六七,若是那人見了,該多傷心啊。
想到此,越發覺得難過,一晃已過了這麼多年了,夫君埋骨沙場,故人長眠泉下,她親手将摯友送入皇宮,如今隻怕也要看着她離開。
二十年來如一夢,誰都沒能善終。
沐貴妃醒來時,殿中靜悄悄的,隻有簾外低聲的抽泣聽得格外清楚。
她喚了一聲:“誰在外面?”
華陽長公主聞言忙挂起簾子,将她扶起來坐好。
“是華陽來了,這是怎麼了?”
華陽長公主難得喚了她的舊名:“阿鸢,你怎麼病得這麼重?我剛剛進來見了你,倒忽然想起許多舊事,一時有些傷感罷了。”
過了太久了,那些人如今都不會來入她的夢了。
沐貴妃聞言輕輕笑了起來,久病損了她的容貌,這一笑倒是隐約能看出昔日風華,看得華陽長公主也有些恍惚。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十六歲,跟着大将軍一同出征,紅色的披風,銀色的甲,舞着一柄長槍,坐在馬上英姿飒飒,當時我羨慕極了,非要認識你。為此,我還偷偷跟了你半個月。”
那會兒,她還不是大魏寵冠後宮的貴妃,華陽也不是盛京端莊雍容的長公主,她們在邊關一見如故,沒有戰事時常常一起切磋武藝,一起上山打獵,每每攪得大将軍與祭司城裡城外的尋人。
那時四人同遊,親友俱在,好不暢快。
“然後每次闖了禍都讓祭司來替你背鍋,害得将軍一度以為祭司心儀于我,鐵青着臉去找祭司切磋。”想到這些,華陽長公主也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
年輕時的沐鸢,真是張揚跋扈,半點對不起她那張臉,隻有祭司那麼好脾氣,一直讓着她,寵着她。
說起祭司謝翎,沐貴妃忽然苦笑起來:“我曾無數次在想,若我當年不曾任性,執意離開南疆,阿翎是不是就不會死,如果我還在,就算是為了我,他也不會舍得赴死的。我年少時總覺得南疆束縛了我,一心追求自由自在,可到如今才發現,我這一生,最自在的日子都在南疆。”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忘不了他嗎?”
“你皇兄待我真是極好,什麼事都縱容着我,可我每日每夜,都會想起阿翎,”沐貴妃揪住心口的衣服,似是有些喘不過氣。
“我還沒等到他娶我,我的嫁衣繡得可美了,是他請了族中最好的繡娘為我繡的,繡了整整三年。可是華陽,我再也等不到了,我這裡好痛,過了這麼久,還是好痛。”
華陽長公主聞言忙輕撫着沐貴妃的背,掌下摸到的盡是凸起的骨頭。
怎麼竟瘦成了這樣。
良久,沐貴妃才緩過來。
怕惹她傷心,華陽長公主不敢再提謝翎:“過去的事多思無益,倒是你這病,我聽了些傳聞說與長春宮那位有關,不過我想着以你的能耐,她還奈何不了你,你這病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