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允洲貪戀的看着床上女子的睡顔,想到在凝神香的作用下,她應該已經睡沉,便忍不住伸手撫上了她的眉眼。
他畢竟是諸侯王世子,明着出入長公主府對她不好,隻能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來見她一面。
阿曦,你想幫元明瑜對嗎?為什麼呢?
他十二歲第一次來盛京,是為了替娘親點一盞長明燈。
母親的臨終前囑咐,一定要在盛京的皇覺寺為她供奉牌位。
他不知道為什麼,卻還是照做了。
那日是上元,他在佛堂裡陪着娘親坐了很久,久到雙腿都有些麻木了。
踏出佛堂後,他在寺中閑逛,不知不覺走到了後山,有個小姑娘坐在那兒,抱着雙膝,正哭得厲害。
他那時心情很差,看着那個背影就在想,能在這樣的日子裡獨自在這種地方哭的人,想必比他還慘,就走過去坐在了她身邊,問她哭什麼。
那小姑娘也不說話,隻知道一直哭,他難得有耐心的坐在那兒聽她哭了整整一個時辰,腫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幫她擦幹了眼淚,還帶她下山去逛燈會。
那小姑娘也不怕他是壞人,就這麼跟着他走了。
她一定不知道,他那日,不過是無處可去,又恰好遇上了這麼一個比他還慘的天涯淪落人,才會停下來想逗逗她。
街市上已經沒了人,煙花也落了幕,他正欲離開,那個小姑娘卻緊緊抓着他的衣角,死死的不放手,眼裡又蓄起了淚珠。
他怕這小丫頭就這麼當街哭出來,招來巡夜的士兵,便哄她說以後的每年上元都來陪她,小丫頭信以為真,果然乖乖放了手。
紀允洲當時心裡想,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就是好騙,他瘋了嗎?盛京的冬日這麼冷,在這種日子裡跑那麼遠來看她,她又不是什麼大美人。
可第二年,不知為什麼,他還是去了,在盛京待了一個月,小丫頭很開心,眼裡亮晶晶的,像是得了什麼好寶貝。
第三年、第四年……
父王說,他一定是鬼迷心竅了,自進了一趟京後,每年除夕夜一過就不見了人影,連頓元宵都不肯陪他吃。
他曾經以為,他隻是把這個小姑娘當成個熟識的妹妹,可自從她失去消息後他就整日坐立難安,怕她出了什麼事。
得知她身份後,父王問他作何打算,他言之鑿鑿說正好可以加以利用,畢竟他遵從母妃的話努力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被一個小姑娘動搖?
直到那日在街頭看到她被人追殺,倒在地上時,紀允洲再也騙不了自己的心意。
可笑他當局者迷,還不如撫越看得明白。
紀止深深地看着元曦,涼涼的唇輕柔的印在了她額頭上。
果真是鬼迷心竅啊。
紀止的目光在元曦臉上流連了很久,又伸手給她掖了掖被子,不經意碰到了她手上的書。
他小心翼翼将書取出,正打算放到一旁,卻被名字吸引住了目光。
翻開看了兩頁,隻覺得腦門上一陣陣的疼。
直到窗外傳來幾聲鳥雀的叫聲,他才起身快步離開了房間。
長公主府的牆外,兩個侍衛正守在那裡,見紀允洲出來,都松了口氣。
撫越委委屈屈:“主子,您要是再不出來,被别人當成采花賊了可怎麼辦?”
紀允洲抿着唇,莫名其妙的說了句:“盛京的話本子未免太多了些,都是些什麼人寫的。這等禍人閑書,官府竟也不管。”
“啊?”這話本子又怎麼招惹主子了?
紀止沒再說話,擡頭看了看天色,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足夠了。
梆聲悠悠的響起,這更夫似乎年紀很大了,微微駝着腰,緩慢的朝這邊走過來。
拐入這條巷子時,他隻覺得自己眼睛似乎花了花,看見了什麼東西過去。
再定睛一看,長長的巷子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更夫提着梆子環顧了半晌,搖了搖頭:老眼昏花喽。
如今的戶部尚書鄒良上任不過三年,風評倒是還行,就是比較好色,平日在朝堂之上不偏不倚做個中庸黨。可紀允洲查到,他暗地裡其實是太子的人,所以才能在上一任戶部尚書暴斃家中後接任。
鄒良剛同自家夫人大吵了一架,因為他前幾日在靈春閣看上了一個花娘,還非要擡她進門,這可把鄒夫人氣得不輕,當場就抄了根雞毛撣子追着鄒良打。
鄒良向來是個怕老婆的,以往雖好色,但頂多也就是在外邊兒偷偷腥,像這樣死活要把人往家裡領的倒還是第一次。鄒夫人一哭二鬧都沒攔住他,最後幹脆拎着把菜刀往府門口一坐,道:“那個小騷浪蹄子想進門?讓她來呀,老娘就在這兒等着她,老娘倒是要看看,這等妖妖豔豔的賤貨,進不進得去這道門。”說完當真每日都在府門前候着,鄒良見這場景也不敢提什麼納妾的事了,想着眼不見心不煩,這幾日都宿在了靈春閣的相好那兒。
這靈春閣做的是夜裡的生意,這個時辰依然燈火通明,隻是外面已經沒什麼人了,大都在房裡。
紀允洲從後門進去,繞過大廳直接上了二樓。
“哪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