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柳越說,“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柳越低垂着頭,那雙眼中似乎蘊藏着濃濃的悲哀。賀瑞想起那時的柳越才十五歲,聽說他的母親也是那個時候去世的。怪不得柳越中間有兩年的空窗期,一個沒成年的孩子,無父何恃,無母何佑。
賀瑞頓時有些難過,他給柳越添了些茶水。他想笨拙地安慰柳越,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些年我經常生病。”柳越擡頭看着賀瑞說,“謝謝你給我帶飯……還給我煮了姜湯。”
柳越的聲音似乎越來越低,如同夢魇,“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熬姜湯。”
“你還幫我鏟了雪。”
柳越盯着自己的指尖,他的指尖正勾着手腕上的橡皮筋。他沒有束發,長發一直垂落到尖尖的下巴旁邊。柳越似乎在竭力回憶過去的生活,但那些過去的歲月似乎都很痛苦。
“那年我十八歲的時候,就有人來找我演電影。他讓我脫衣服,我說不要,然後就沒有競選成功。”柳越咬着唇說,“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同意了,我會過得比現在好吧,後來還是靠雨晦支持我才當上的明星……我給雨晦添了很多麻煩……”
橡皮筋忽然脫離了柳越的指尖,結結實實地彈到了柳越白皙的皮膚上。柳越的手背上很快浮起一條紅印,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繼續往下說:“因為我拒絕……我少了很多次機會,他們說喜歡我,卻隻是喜歡這張臉。”
柳越忽然擡頭問道:“你也是為了這張臉嗎?”
賀瑞看着柳越誠摯的眼神說不出話來,他想起柳越坎坷的經曆,更加講不出讓柳越傷心的話,身體幾乎是本能地說道:“不是,我是因為……”
“是因為什麼……”柳越忽然把話放的緩慢幽長,又帶着點引導性地逼問着賀瑞答案。
賀瑞看着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給出了柳越想要的答案。
“你真好。”柳越像是滿意地說,“等電影拍完了,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
賀瑞有些頭重腳輕地回到酒店。老實說,他有些記不清剛才他和柳越說了什麼,承諾了什麼。這一切恍惚地像一場夢,柳越是不真實的,他的脆弱,他的殘缺,他的苦楚,他的暴露都讓賀瑞有強大的沖擊。他心裡自然地升騰起一股與生俱來的保護欲。
他想起那晚柳越牽上來的手,纖細瘦削,好似一用力就能輕松擰斷,好似這個人對他根本不設防。
賀瑞似乎能感覺到手中那溫軟如凝脂的觸感,他有一股沖動。心裡還有一個聲音在角落裡放着警鈴,告訴他警惕柳越,警惕這種皮相姣好的人,可賀瑞直接把它關上。
一個十五歲就失去雙親的人,一個隻因漂亮就被造謠的人,一個明明有實力卻因為年輕而被猜疑的人,似乎做多大的惡似乎都是可以原諒的。
賀瑞深吸一口氣,動了動手指,給莫雨晦打字道:你知道柳越喜歡什麼東西嗎?
賀瑞:我想追他
那邊過了很久才回信息。
莫雨晦:?
莫雨晦:被灌迷魂湯了?
賀瑞:我本來就喜歡這一款
莫雨晦:你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
莫雨晦:他和你說什麼了?
賀瑞:沒什麼
莫雨晦直接一個語音通話打了過來。賀瑞看了眼周圍沒人才接通。
莫雨晦講話聲音很是懶散,漫不經心中又有些鋒利。他張口便歎息道:“過了五六年了,你怎麼還是那麼好騙。”
“讓我猜猜他和你說什麼了?隐晦地和你說他過去生活的不好?然後你是唯一對他好的人?或者隻是一些簡單的肢體接觸你就把持不住了?”
賀瑞聽的心驚肉跳,雖然他潛意識裡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可莫雨晦毫不避諱地直接講出來,還是有些殘酷地戳穿了他的幻想。
因為賀瑞看見那雙痛苦而難過的眼睛,那一望無際的黑色裡好像有人在哭泣。誰也不會想到這雙眼睛會騙人,就像那麼誠懇的神色很難讓人察覺到虛僞。
“我問賀書康了,她打算讓你負責C國那塊地。雖然不是百分百肯定,但基本就是你了。如果那塊地要轉手記得轉給我,柳越應該也想要這塊地吧。”莫雨晦說道,“他前年就開始規劃他自己的公司了,他開的條件不會低。”
賀瑞卻沒心思想這些,而是問道:“你為什麼資助他?你之前手下沒有專門的媒體公司吧?”
賀瑞又想起了柳越那兩年的空窗期,同時聯想起莫雨晦的經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莫雨晦是商人,不會因為柳越父母雙亡就資助他。
“剛好我想往這方面發展,柳越是個不錯的人選。”莫雨晦語速緩慢道,“你想知道他有兩年的空窗期是不是?他十五歲時母親去世……”
賀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抑制不住道:“他父親呢?”
“啊。”莫雨晦語氣輕佻愉快,帶着點頑劣,像是很期待賀瑞接下來的反應,一字一句道:“他父親前兩年也死了。”
沒等賀瑞開口,莫雨晦就繼續說道:
“是被柳越親手捅死的。”